隻是一時不察,顏芝儀便越靠越近了,幽幽的清香直鑽鼻尖,陸時寒再也顧不上臉紅羞澀,伸手輕輕按住她的肩膀,以免越發忘形、直接在光天化日之下撲倒進懷裡。
他還深諳雙管齊下的道理,一邊小心抵抗的同時,一邊用語言轉移她的注意力:“爹清楚內情,娘卻是不知曉,所以妹妹這幾日注意了,不可在娘跟前說漏了嘴。”
顏芝儀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仰著頭驚訝的問他,“為什麼要瞞著娘?”
這不相當於騙婚了嗎?
陸時寒苦笑搖頭,“爹和我都覺得無傷大雅,隻是娘一向愛鑽牛角尖,她若是知道怕是一時片刻想不開,這才先隱瞞一二,尋到合適的時機再慢慢告知。”
怕她要因此感到壓力,陸時寒說完又安撫道,“妹妹不必擔心內疚,這事是我和爹一起商議的,日後娘便是知道了,也不會怪罪到你頭上。”
有人主動承擔責任,顏芝儀可就放心了,就算秦氏以後覺得他們這是騙婚,告狀也告不到她身上。
但是看男主一臉無奈的樣子她還挺好奇,“娘要是想不開會怎樣?”
難道便宜婆婆也會有各種騷操作?
“許是逼著我們立刻圓房。”
顏芝儀眼睛一亮,還有這種好事?
陸時寒猜不出她蠢蠢欲動的心理,這個眼神一看就沒當回事,怕是還不知道他娘的厲害之處,他忍不住歎了口氣。
雖說子不言母過,可新婚妻子半點沒有求生欲,他總不能聽之任之,隻好私下挑著能說的說給她知道了,“娘雖說性子和善,一旦執拗起來卻無人可以開解,若她自己想不通,便會想儘辦法達成所願,逼著咱們圓房隻是輕的,日後去了京城仍不得消停,少不得時時送信過來,可能還要拉著嶽父嶽母一起提醒我們,就怕連累得嶽父嶽母也不得安寧。”
其實還有更厲害的招數陸時寒沒說,少則三五月,多則半年,見他們再無動靜定會要求納妾——這才是他娘最想做的。
事實上成親的前兩日,母親就心事重重找他商量過此事。
母親覺得儀兒身子不好,怕是無法照顧他,反過來還要他費心照顧她,倒不如再納個聰明能乾的妾室,侍奉夫君主母之餘還能操持家務,讓他可以安心朝堂之事、不必有後顧之憂。
陸時寒隻覺他娘的想法過於荒謬。
雖說時人對妻子的要求都是相夫教子,可他又不是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大少爺,專心科考的這些年也能夠打理自身,沒道理成了親反而退化得不能自理、事事都要指望妻子。
再者母親似乎也對儀兒有很大的誤解,她身子已經大好了,除了體質弱容易生病外,平常看起來與常人無異,即便她病情最重的那幾日,都沒到需要他時時寸步不離、以至於耽誤公務的地步。
是以母親隻是杞人憂天,他卻能因為這些無稽之談就答應納妾。
陸時寒當場就拒絕了秦氏的提議,還是那種斬釘截鐵、沒有轉圜餘地的拒絕方式。
不過因為這是母子倆私下的談話,他娘被拒絕得毫不留情,也不想讓人知道這事,陸時寒也不好如實告訴顏芝儀。
隻是現在想起來,他更覺得自己的決定再正確不過,成親才一兩日,感覺已經時時刻刻圍著她打轉,承受了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壓力,再來一個隻怕是分、身乏術且雞飛狗跳了。
另一方麵,她進門後依然笑得無憂無慮、仿佛還在娘家一般,何嘗不是對他信任的表現?她將自己全心全意交托於他,他也不想讓她失望難過。
顏芝儀萬萬想不到,她還沒考慮到的三妻四妾問題,男主先替她考慮了一遍,甚至因此有了不納妾的覺悟。
她還在琢磨他列舉幾項的後果。
秦氏天天給她寫信催生什麼的,顏芝儀是不怵的,都天高皇帝遠了,被念幾句又不會掉塊肉。隻是她不想聽可以閉上眼睛,她爹娘卻跑不掉,便宜婆婆要是天天跑去她家施壓也是很煩的,為了早日開上車把娘家陷於水深火熱的境地,那就得不償失了,她隻能忍痛放棄這個大膽的想法,把頭一歪靠在陸時寒肩頭,真心實意的感謝道:“還是寒哥哥想得周到,寒哥真好。”
差一點就坑爹了。
儘管陸時寒做這些的本意不是為了得到她的感激,發現自己的用心被珍惜的這一刻,還是不能抑製的雀躍起來,垂眸勾唇,“顏妹妹準備如何感謝我?”
顏芝儀眨了眨眼睛,再次發出邀請:“寒哥哥要不要跟我一起休息,蓋棉被純睡覺的那種?”
陸時寒:“……”
才恢複白皙的俊臉因她一句話又紅了一片,陸時寒再不敢聽她隨意發揮,騰地站起身道:“準備休息了嗎?那我去替你打點水來洗漱。”
顏芝儀想說午睡而已沒必要洗漱,才張嘴男主已經大步流星出了房門,堪稱落荒而逃,她也就把話咽回去了,心想洗把臉再睡也更舒服些,男主連她最狼狽憔悴的病容都見過,仍然不改初心要娶她過門,素顏什麼的也就無所畏懼了。
隻是男主這回被她調戲太狠,打了水回來剛好在門口碰到百葉和楊媽,如釋重負般的將這個重任交給她們,“妹妹就有勞你們照顧了,我且去書房坐坐。”
說完轉身就走,仿佛屋裡有什麼洪水猛獸讓他避之不及,楊媽看著姑爺的背影不免憂心忡忡,百葉卻是美滋滋的端著水進屋,心想她來得可真及時,這才沒被姑爺搶走工作。
百葉熟練的擰帕子給姑娘擦洗,顏芝儀見了她們倒也不失望,還在笑眯眯的說:“剛才我跟寒哥他們說了,今天要好好休息,你們忙完也回去睡一覺,這些天大家都不輕鬆。”
楊媽緊蹙的眉頭卻沒有因此而鬆開,仍憂心的問:“姑娘剛才沒跟姑爺鬨矛盾吧,姑爺怎麼剛才走得那般匆忙,也不進來跟您打聲招呼?”
顏芝儀想象了一下剛才的情形,臉上笑容越發陽光燦爛,“無妨,寒哥隻是急著去將這幾日落下的書看完,他出門前同我說過了。”
能有什麼事?隻是她不小心拿了霸道新娘的劇本,把男主調戲的落荒而逃罷了。顏芝儀心裡可得意了。
看著姑娘臉上掩飾不住的愉悅,再一想姑爺又親自去給姑娘打水了,想來不會是跟姑娘置氣,楊媽便也放心了,看著姑娘迫不及待去了床上休息,她幫著放下床幔,和百葉一起簡單收拾了下屋子便輕輕退出去了。
顏芝儀覺得男主不一起午休還更好,她一個人可以肆無忌憚的打滾、睡得四仰八叉也沒問題。
這床雖然不如她家裡的雕花床那樣精致唯美,卻另有一番樸實無華的美感,麵積也大了很多,顏芝儀忍不住從裡麵滾到外側,接著又滾回去,抱著被子漸漸進入夢鄉。
感覺並沒有睡多久便聽見有人喊她,顏芝儀慢吞吞睜開眼,果然瞧著天色還很早,沒能睡到昏天黑地的她不滿朝叫醒自己的楊媽抗議,“這不是還早嗎,我再睡一會兒,有什麼事起來再說。”
“姑娘可不能再睡了。”楊媽忙卷起床幔,一邊耐心解釋,“您已經睡了半個多時辰,才第一天嫁進門做媳婦,哪能大白天一直關著門在屋子裡睡大覺?公婆長輩瞧了也是要說,還是快些起來吧。”
比起楊媽的苦口婆心,百葉的三言兩語反而更有效果,“姑娘再睡下去,夜裡可就睡不著了,您忘了明兒一大早還要收拾東西回門了?”
楊媽隻是一時沒摸到姑娘的心思,聽到百葉的話忙點頭,“對對,回門可是大事,最好是太陽還沒出來就得出發,明兒還是要早起呢。”
顏芝儀聽了百葉的提醒本就有點睡不著了,再聽楊媽說出回門的具體時辰,更是覺得眼前一黑,生無可戀的朝伸出手,“那好吧。”
百葉很有默契的把姑娘拉起來,笑盈盈給她擰了帕子,見姑娘坐下開始擦臉,又繞到後麵去給她梳頭發。
想著今日不用再見客了,都是自家人也不必太過講究,楊媽便沒要求親自動手,而是在旁邊手把手教百葉梳最簡單常見的婦人發髻。
很快收拾停當,楊媽很是期待的問:“姑娘可想做些什麼?”
她想著新媳婦還是該展示出賢惠能乾的一麵,她家姑娘運道好學了一手不錯的女紅,給姑爺繡些荷包、做兩身衣裳最好,再賢惠些還可以給公公婆婆做些針線活,甭管秀才娘子好不好相處,她是做婆婆的,姑娘孝順婆婆至少麵上就不會錯。
奈何顏芝儀完全沒收到她的暗示,張口就問:“寒哥還在書房嗎?”
楊媽才點頭,顏芝儀提起裙擺便要出門,“那正好,我去書房找他。”
“姑娘。”楊媽慢了一拍,隻好拉住她的胳膊,快速解釋道,“書房裡除了姑爺,還有老爺和二少爺,許是老爺和姑爺要考校二少爺功課,現在去打擾可不大好。”
楊媽主要考慮的是避嫌,顏芝儀一聽也立刻收回了蠢蠢欲動的小腳丫,心裡想的卻是劇情裡男主他爹至死都隻有秀才功名,已經不叫仕途不順而是壓根就沒摸到過仕途的邊,可是架不住陸秀才有教學天賦,如今培養出了個大齊朝最年輕的狀元郎大兒子,十多年後還會有個二甲進士的小兒子入朝為官,一門雙進士,且都是年紀輕輕就金榜題名,陸秀才這教學成果堪稱大齊金牌教師。
隨著陸時寒兄弟的嶄露頭角,陸秀才的教學水平也會得到天下人的認可,無數讀書人千裡迢迢前來求學,儘管他連舉人都沒考上,但是憑著桃李滿天下的成就,依然會成為人們公認的名師大儒。
像顏芝儀這種不學無術的鹹魚,平時見了老師,不管對方是不是教自己,都會像老鼠見了貓一樣,下意識覺得後脖頸一涼,如今特級名師就在自己家裡,她恨不得有多遠躲多遠,哪裡還會主動想湊過去,萬一陸秀才心血來潮讓她背首文章,她連那書都沒看過豈不是很尷尬?
因此一聽說陸秀才也在書房,顏芝儀立刻打起了退堂鼓,腳尖一轉回到床邊坐下。
隻是不去書房找男主玩,還能做點啥打發時間呢?
楊媽見狀就知道,自己的委婉暗示姑娘壓根看不懂,便上前提議道:“要不姑娘把繡棚找出來,做些針線打發時間?”
顏芝儀眼睛一轉,笑眯眯站起身,“昨兒嫁妝抬進來就沒好好打理過,都亂糟糟的,不如趁著有空好生收拾一番吧。”
楊媽心道收拾進京所需的行李也是正事,遂沒再堅持讓姑娘做針線,和百葉一起陪著她開始翻箱倒櫃。
顏芝儀昨日的假裝堪稱十裡紅妝,大到壓箱底的珠寶銀票、小到吃穿用度包括家具都應有儘有,這麼多東西不可能全都打包帶去京城,出發前還需要再收拾挑選一番。
不過顏太太在張羅收拾嫁妝時也有意歸納了,要帶走的行李儘量放在一塊,顏芝儀她們就一堆堆用包袱皮打包好,效率非常高。
等陸時寒從書房回來,顏芝儀的行李都收拾得七七八八,剩下還有些就是他們日日要用的,到出發那天單獨打個包。
三四個大包袱堆在桌上,已經如小山一般壯觀了,陸時寒正想開口說點什麼,發現他站在門口的顏芝儀興衝衝招手:“寒哥回來的正好,給你看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