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九章(1 / 2)

是的, 他們今天這樣大費周章的請同僚來家裡做客、且邀請名單全部都是陸時寒的同榜進士,除了要給顏芝儀找朋友外,也是想順便聊一聊他出書的事情。

常言道文無第一武無第三, 讀書人最需要謹守的品格就是謙遜,陸時寒被皇上欽點為今科狀元,並不代表他就是天下第一了。

事實上彆說天下第一, 放在本屆進士中,陸時寒也不會理所當然認定自己就是一枝獨秀, 他第一次去座師馮大人府上拜見, 就被馮大人提點過, 他能高中狀元有很多因素, 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 事實上他們這屆有很多出色的人才, 像是榜眼探花,學識未必就在他之下。

後來隨著走動增多,馮大人儼然把他當正經弟子看待, 透露的內情也就更多了。

馮大人揣摩聖上心意, 直言以他的學識表現,當日得一個傳臚名分是至少的,進一甲也算當之無愧, 但最後能越過更成熟穩重的齊永年和出身名門的董子玉, 被聖上欽點為頭名的狀元郎, 卻跟他的年齡有著直接關係,本朝最年輕的狀元郎, 日後史書工筆也要記上一筆的。

馮大人私下對陸時寒透露這麼多,除了準備一點點教他揣摩聖意和為官之道外,更多的還是想告誡他保持謙虛心態, 為官尤其是在翰林院那等清貴之地,最不能得意忘形。

陸時寒本就奉行“三人行必有我師”的真理,聽了恩師的諄諄教誨,就更加把這句話發揮到了極致,連自己計劃要出的書也不敢自專了,正式動筆前還想聽一聽眾多同年的卓識高見。

畢竟他覺得出這題集不止為了賺錢養家,本意也希望能對其他還在寒窗苦讀的莘莘學子產生一些激勵或啟發,總之既然要出書,就儘可能做到自己能力範圍內的最好,不圖靠它名留青史,但也要有所意義。

如此一來,就不能隻聽他一家之言,那樣多少有失偏頗了。

今日請的這些同年,就是陸時寒認為人品學識皆上乘的才子,用顏芝儀的話來總結他們就是學霸中的學霸——是的,他這深層次的用意,從一開始就不曾對顏芝儀隱瞞,不僅是因為習慣了與她無話不談,也因為他看出了她對此事的關注和在意。

起初陸時寒還想可能是因為這個主意就是她想到的緣故,就算不能跟他一起商討書中內容,但這書日後刻印出來,也有她的一份心血和功勞,她會比較期待在意也是人之常情。

陸時寒可以理解,因此有什麼想法都會事無巨細跟她說。

但很顯然他還是低估了她上心的程度,顏芝儀從昨天到今天都顯得格外積極主動,不厭其煩幫他把準備用來待客的書房布置得這般雅致又舒適,現在將客人們送走了,更是連她今天有沒有認識到想要交往下去的朋友這件大事都來不及與他分享,第一時間就向他打聽起了對寫書的靈感,就知道她如今最關注的問題是什麼了。

看她這麼迫不及待的眼神,他都懷疑如果條件允許,她恐怕恨不得他現在就將書寫出來。

對於她這份超乎尋常的“期待”,陸時寒無奈又好笑,但還是不想讓她這麼眼巴巴等下去,從善如流的彙報起來,“今日與眾同年聊得很不錯,大家都十分支持我們的想法,方才也為我提供了很多思路和靈感,齊兄和董兄更是直言我若有需要,隨時發話,他們很願意為我執筆,其他人也說初稿完成後要第一時間給他們看,如果運氣好還能幫我查漏補缺。”

那可就真成學霸秘籍了!

陸時寒確實很了解顏芝儀,撿著她真正想聽的內容去說,顏芝儀聽完就眉開眼笑起來,十分欣慰的感慨道,“要是他們真能這樣儘心幫寒哥,日後經常這樣請他們來家中做客我也願意。齊大人用膳時不是還誇咱們家的撥霞供鍋比外頭的都更鮮美幾分,搭配我特調的料汁和蝦滑魚丸食用更是極具風味?董大人還說要是大雪紛飛的時候,在咱們院子吃上這樣一鍋撥霞供,真真是神仙也不換。那他們都對寒哥儘心儘力了,我還能不滿足這點小小的心願嗎?”

自家小院接待這麼多客人,把楊媽百葉她們折騰得人仰馬翻不說,她儘職儘責的待客陪聊也很有些精力交瘁,這還是天氣晴朗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要換成冬天下著大雪來這一出,他們的工作量得翻一倍不止。

原本按照顏芝儀今天的感受,至少兩個月內都不想當這種人人稱頌的賢內助,還是鹹魚比較適合她。但是為了早日實現寒哥的夢想,她覺得自己犧牲一點,每個月辛苦招待這麼一回都可以了。

從她難掩疲憊、說起要為他儘心招待同僚時雙眼卻炯炯有神的狀態中,陸時寒能清晰感受到她的真心實意,那樣討厭麻煩到有些憊懶的妻子,為了幫助輔佐他,竟然也有主動找麻煩的一天。

他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感動不已,然後就聽見她又忙不迭開始發問,“那寒哥想好了何時開始動筆,以及這本書計劃寫多久嗎?”

陸時寒:……

此時此刻,陸時寒不隻懷疑她恨不得自己現在就將書寫出來,甚至忍不住開始懷疑看他出書其實也是她的心願了。

或者說,儀兒嘴上說得那般鄭重其事,希望他把所有心思放在公務中,不要在凡塵俗物上浪費精力,其實她內心也想要看他養家糊口而努力的樣子嗎?

顏芝儀顯然還不知道已經被看透了財迷本質,她正眨著無辜的大眼睛充滿信賴的看著陸時寒,她知道他是個目標明確規劃也清晰的人,既然說了要開始寫書,心中肯定有了大概計劃。

果然陸時寒無語過後,還是實話實說,“現在腦子裡就有許多想法,準備用過晚飯後去書房將它們一一羅列下來,至於計劃寫多久,若是翰林院接下來也一如既往的清閒,約莫一兩個月就能完成初稿了。”

顏芝儀驚訝的脫口而出:“這麼快?”

饒是對他充滿了信心,她還是被這效率驚呆了一把。

陸時寒卻是稀鬆平常的口吻,“初稿不超過兩個月,但之後的修改定稿,至少也要月餘才能完成。”

加上刻印上市,至少也要三五個月了。

顏芝儀聽到他兩個月就能完成初稿就恨不得頂禮膜拜了,心想他們寒哥也是生錯了時代啊,放到現代當個碼字機,豈不是日進鬥金?

不過他這手速在古代也是有錢途的,順勢想象了下題集上市風靡考生圈、他們在家數錢數到手抽筋的樣子,顏芝儀感動的眼淚就險些從嘴角流出,美滋滋的說,“既然速度這麼快,咱們也該打聽一下京城有哪些口碑不錯的書商了,寒哥第一次出書,合作對象一定要慎之又慎。”

陸時寒又一次無言以對,慚愧的想他的速度還是沒有儀兒快,自己還沒邁出第一步,儀兒已經迫不及待要去做最後一步了,但這種事情急不來,他還要耐心安撫迫不及待的她,“儀兒不必著急,我已經向有經驗的同僚打聽過了,一般都是帶著初稿去找書商或刻印坊商議合作,書商隻有看過具體內容,才能決定是否做這本書。”

之前說過,翰林院很多大人都私下寫稿子補貼家用,所以對於出版流程,他們是最清楚不過的。“當然若是不介意自掏腰包印書,那就無需準備初稿,直接帶著最終稿件去刻印坊即可。”

而他們還想靠這本書賺錢買房子,隻能是第一種方式了。

還有一個理由陸時寒沒說,他覺得提前打聽了也沒用,說不定他看好的書商都不好看他,最終還得另謀出路。

顏芝儀對他卻從來沒有這種擔憂,聽完這番話的第一反應是擔心,“給書商看全本初稿嗎,那他們要是拿著寒哥的初稿私自印刷售賣怎麼辦?”

陸時寒從來沒想過這個方向,一時也愣住了,片刻後才搖頭失笑:“雖然世人都說‘商人重利’,但是在經商方麵他們也是最注重誠信三字的,因為百姓都有眼睛耳朵,不誠信的商人失了民心,生意也就做不下去了。”

“怎麼不會?”顏芝儀隻覺得初出茅廬的他又開始書生意氣了,憂心忡忡舉例道,“我記得寒哥書房有一本文集,扉頁上寫著‘敢有翻刻必究’幾個大字,說明盜印之事自古有之,說不定還很猖狂,那書商看了你的初稿覺得能大賺一筆,又不想讓咱們拿走至少一半利潤,就趁你還在修稿的時候把初稿印出來去賣了。他要是心思再深沉些,把書拿到江南去賣,隻要不出現在京城的書肆中,我們豈不是一直被蒙在鼓裡?”

陸時寒不得不放下他的書稿可能需要經過書商一輪輪審查考量才有刻印機會的事實,就顏芝儀擔心的問題給她分析起來,“儀兒委實是關心則亂了,偷印盜印之人隻會選擇書肆中最受追捧那些書去鋌而走險,我們這種還沒正式刻印的書不可能被盜印,而且就算被盜印,也隻是民間那些黑工坊在做,但凡在國子監登記造冊過的那些正規書商和刻印坊,是萬萬不敢冒這種風險,一經發現或舉報,國子監就會取消他們的印刻資格,日後就無法光明正大印書了。”

萬萬沒想到大齊朝也有堪稱完善的版權保護,顏芝儀簡直目瞪口呆,又忍不住提問,“可國子監的主要職責不是教書育人、為天下書院做出表率嗎,怎麼還管刻印書籍了呢?”

“那儀兒就有所不知,國子監管理這些刻印坊隻是其次,他們最重要的職責除了教書育人,就是為朝廷刻書,尤其是天下讀書人所學的國學經典,都是由國子監負責刻印。”

好家夥,大齊朝最大的官方出版機構原來就是國子監啊,顏芝儀這回漲知識了,也終於理解陸時寒為什麼絲毫不擔心被侵權的問題,國子監他們熟啊,正所謂縣官不如現管,她笑嘻嘻道,“那國子監管理這些正規刻印坊和書商,想來張大人對這個行業的了解也比旁人都深,寒哥初稿完成後也不用去找同僚打聽了,不如直接去請張大人為我們介紹一兩個可靠的書商?”

陸時寒沒想到她前一刻還在憂心忡忡,現在就開始給他出主意尋求便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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