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顏芝儀是徹底忘了某項重要傳承,顏太太反而突然想起來了,黑暗中用極低的聲音說:“即便成親了,這兩年還是要把持住,儘量不要圓房。”
萬萬沒想到會聽到這種叮囑,顏芝儀都懷疑自己在做夢了,唰的睜開眼睛問:“為什麼?”
“你這不是身子沒調理好嗎?”顏太太耐心解釋道,“雖然榮太醫沒說你這身子對生孩子有沒有影響,但我琢磨著還是該緩一緩,進京了就先把身子骨調養好,這樣日後要孩子輕鬆些,也能給孩子一個健康的身子。”
顏芝儀:“……”
沒想到她還在惦記避火圖的時候,她娘已經站在大氣層想到了生孩子,不服不行。
但是她覺得這並不是她個人把不把持的問題,畢竟一個巴掌拍不響,萬一男主想要呢?沒吃過豬肉的顏芝儀都知道,夫妻生活不和諧可是要出大事的。
好吧,她承認對自己也不是很有定力的人,主要是男主長得那麼帥,身材又好,等結了婚兩人天天躺一張炕上,再堅強的尼姑也扛不住動凡心啊。
這麼想著,顏芝儀委婉的表示:“這也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
她本意是想提醒一下她娘,他們要是真不小心擦槍走火,也不能隻怪她一個,卻不想顏太太聞言笑道:“這個你放心,你爹已經私下同時寒商量過了,他也答應以你的身體健康為重。”
竟然已經跟男主達成共識了,顏芝儀不知道是失落還是放心多一些,乖巧應道:“那好吧。”
大不了再熬兩年,等她滿十八正式成年了,想怎麼開車就怎麼開車,內心再也不會感到罪惡了。
於是顏芝儀到最後也沒等到她翹首以盼的小黃圖,反而收到了黃牌一張,就很離譜。
上輩子不學無術、考上大學就準備混吃等死的顏芝儀穿越五年多,在某人的熏陶下勉強也能出口成章了。
想到那人,顏芝儀的目光便下意識看向他。
哪怕此時此刻岸邊聚集著全城的少年英才,書生們個個青衫折扇風度翩翩,顏芝儀目光所及的那人依然是鶴立雞群般的存在。
不像其他風流書生那般佩玉執扇,他隻在腰間彆了個簡單的青竹荷包,滿頭青絲用一隻白玉簪束起,除此以外身無長物,但是自帶的風華也足以碾壓一身錦繡金玉的富家公子了。
他頭頂沒有佩玉冠,因為至今還未滿二十,哪怕在以年輕風流著稱的江南考生中,這個年紀就中舉的依然是不可多得,自從陸時寒在鄉試一舉得中並取得亞元的好成績以來,絡繹不絕前來祝賀的鄉鄰親友就差沒把他捧到天上去了,連顏芝儀這個未婚妻也跟著雞犬升天,聽了好長時間的恭維,人人都把她當成板上釘釘的未來官太太,上趕著燒熱灶刷好感度。
但顏芝儀卻是非常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完全沒有得意忘形的跡象,因為她是手握劇本的穿越者,很清楚男主十八歲中舉根本不算什麼,他十九歲還能中狀元,成為本朝最年輕的狀元郎,平步青雲還要與下任皇帝君子相交,最終達成封侯拜相登上權力巔峰成就,如今這算哪到哪?
最重要的是,陸時寒的功成名就跟她顏芝儀沒有半毛錢關係,這篇大男主文根本不需要女主,她這個青梅竹馬也就配在男主高考前出現,襯托一下男主的人格魅力,等他高中狀元她就要麻利下線了,以後男主遇到桃花都是宰相千金、郡主公主那樣金尊玉貴的角色,昭示著他不斷提升的逼格和社會地位。
但男主對女配們的示好都不屑一顧,女人隻會影響他建功立業、名留青史的腳步。
總而言之,顏芝儀心情還算平靜,走到這一步,她的劇情算是完成百分之九十,就等男主高中狀元讓她含笑九泉,順勢穿回現代了。
不過出於女孩子微妙的占有欲,得知未來那麼多千金貴女都得不到男主的青睞,顏芝儀還是很滿意的,她可以沒有後顧之憂的奔赴黃泉。
要是他像古代大多數男人一樣,死了未婚妻照樣娶妻生子、美妾無數,顏芝儀就算死了也會氣得詐屍。畢竟相處了這麼久,她就算沒真把陸時寒當未來老公看待,當個男朋友也綽綽有餘,這還是母胎單身的她第一次談戀愛呢。
在民風保守的古代,她跟男主的“戀情”委實有些艱難,就算他們是訂了親的關係,在成親前也不能像現代小情侶那樣天天見麵約會,沒事牽著小手壓馬路。顏芝儀和陸時寒最多像個筆友一般書信來往,偶爾她送他點“親手做”的荷包筆袋,他回贈書或者外麵買的小東西,想要在這樣的社會風氣中達成書中紅袖添香的成就簡直難於登天。
為了維持人設,顏芝儀有多拚可想而知,她為了談好這場戀愛簡直付出了兩輩子加起來的智商。
然而所謂的紅袖添香,也就是在男主看書時給他點個煤油燈,動作輕柔的替他磨兩下墨,再多就真的無能為力了。哪怕顏芝儀不介意更親近些,陸時寒也是個端方守禮的君子,她多看他幾眼都眼神閃爍坐立不安的樣子,卿卿我我實在太高難度了。
但也正是因為陸時寒做賊心虛的反應,讓顏芝儀在和全世界鬥智鬥勇的同時找到了幾分早戀的感覺,就很新鮮刺激,要不是她始終銘記自己走完劇情是要回現代繼續混吃等死的,還真有點舍不得連肉湯都沒吃上就原地去世。
畢竟早戀加初戀的感覺這麼美好又刺激.
她發誓絕對不是舍不得長得這麼帥、未來還能位極人臣帶著她雞犬升天的大男主。
當然花了五年時間才把關於自己的劇情刷到百分之九十,顏芝儀也不會因為這一點不痛不癢的不甘心,就讓多年心血功虧一簣,原著男主和未婚妻是發乎情止乎禮,她就不能出格,老老實實把男主送走她就可以安心回家等下線了。
結果對她溫文有禮、從不越界的男主在一一同親友道彆後,毫無預兆徑直向她走來,在眾人的目光中頭一次主動牽起她的手,目光動容又仿佛藏著千言萬語,最後化為六個字:“芝芝,等我回來。”
顏芝儀當時就嚇傻了,一眨不眨盯著他的嘴型,總覺得他還有兩個字含在嘴裡,未儘之言是等他回來娶她。
心懷天下隻想搞事業的男主竟然主動表示想娶她,這也太可怕了,顏芝儀嚇得都忘了把手抽出來,滿腦子都是原著裡有這段嗎?他崩人設了吧!
好在陸時寒善於隱忍,周圍都是自發前來渡口相送的鄉鄰親友,看在他們少則分彆數月、多則將要分彆兩三年的份上,稍稍出格一些大家也能見諒,可也不能太過。
心中有再多不忍,他還是克製的輕握了一下便立即鬆開,帶著幾分愁緒和躊躇滿誌的心情大步登上渡船,挺拔如鬆般站立在船頭,回望岸邊的眾多親友,但身影很快隨著薄霧遠去,漸漸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
而目送男主徹底離開的顏芝儀還在憂心忡忡,很怕他這突如其來的自我發揮導致劇情崩了,連累她沒辦法穿回現代……
白牆黑瓦的小院裡,在輕紗床幔掩映中安睡的少女小臉如芙蓉般清麗又嬌媚,尖尖的下巴、比正常人白許多的膚色,和在睡夢中都不由自主微蹙的眉頭看著十分我見猶憐,輕易便能勾出人憐香惜玉的本能,然而當她睜開眼就會發現,這些精致的五官都不那雙如明月般皎潔靈動的眼眸來得出色,當它沉靜注視著你的時候,世間一切都仿佛黯然失色。
剛睡醒的少女眼眸裡含著迷茫的水霧,濕漉漉的,如受驚的野鹿般弱小無辜又可憐,茫然四顧後才緩緩清醒過來,意識到讓她擔驚受怕的隻是個夢。
顏芝儀又雙叒叕做了那個夢,真實上演過的噩夢。
此時距離他們聚在潯陽江頭歡送男主進京趕考已有小半年,剛開始那幾天,她是真的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搞得心態崩潰、擔驚受怕,直到一次降溫讓她幸運的病倒,從此纏綿病榻藥石無醫,顏芝儀才終於放下心來,覺得按照這個趨勢,劇情應該是順利進行下去了。
起初顏家人倒也沒太在意她的風寒,因為這具身體從小體弱多病,是從娘胎裡帶來的,城裡最有名的老大夫都表示需要好生將養,不是什麼絕症但也離不開湯藥補品,總之就是一場曠日持久、活到老補到老的戰役。
顏芝儀穿越來的這幾年儘管沒覺得身體哪裡難受,為了不崩人設也是時刻保持弱柳扶風的病美人狀態,這樣一來,她偶感風寒臥床修養的那幾日,顏家其他人也就是照例請大夫上門,吩咐管廚房的婆子用心熬藥便是。
直到她灌了大半個月的湯藥病卻不見好,顏母才有些急了,請更有名的大夫、用了更好的藥材,病依然沒好,眼看著水靈靈養大可以出嫁的姑娘日漸消瘦,顏家眾人內心焦急卻又無可奈何,因為老大夫說了,從娘胎裡帶出來的病症,無法根治,隻能好生將養,除了日日盯著人給她抓藥熬藥,他們也做不了更多。
當事人顏芝儀覺得還好,小小的風寒便讓她病入膏肓,說明劇情不可逆,等她咽氣之日,就是穿回現代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