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願青州當真無事,長右的出沒也隻是一個意外,否則這般風平浪靜的表象下,不知該有多少暗流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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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懸,青州城長街寂寂,救濟帳篷裡,流離失所的災民早已睡去,但藥鋪後堂裡苦痛的□□還在繼續。
昭昭給一個七八歲的大的男孩喂完藥,又替他掖好被角,方回到謝潯白身邊。
謝潯白還是白日裡那副喬裝過後的模樣,道骨仙風極容易取信於人,為時疫焦頭爛額的章大夫很快便和他開始融洽地商討藥方。
謝潯白沒時間和她玩,昭昭蹲在一旁看他們翻了半天醫書,覺得實在無聊,於是便蹭到煎藥的那兩個姑娘身邊。
夜裡風有些涼,兩姐妹裹著一件棉衣取暖。妹妹困得上下眼皮子打架,見了昭昭卻精神起來,半張臉藏在棉衣裡,怯生生地問昭昭:“你家師父真的可以找到救命的藥方嗎?”
昭昭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隻輕輕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他來這裡就是為了寫藥方,要是寫不出來,他就會和你們一樣。”
小姑娘瞪大眼睛:“不行不行,謝大夫是好人,他不能跟我們一樣。”
昭昭彎眸笑起來:“我師父可惜命啦,一定不會有事的。”
昭昭又哄了小姑娘兩句,等她徹底睡熟了,方謹慎地打量了周圍一圈,湊到姐姐身旁壓低聲音,正色道:“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姑娘對昭昭的印象極好,聞言,遲疑片刻後便慎重地點了點頭。
昭昭斟酌了片刻,還是決定拐彎抹角一些。
“你白日裡說你不放心你妹妹,所以就跟過來了,那你們的家人呢?你爹娘不擔心你嗎?”
姑娘嘴唇動了動,苦笑了一下:“阿娘不會擔心我的,自從她生了五弟,我們四姐妹就不重要了。要不是妹妹染了時疫,阿娘會將我們姐妹倆賣了換錢,給五弟添些米糊飽肚。”
“阿爹……阿爹已經兩年沒有回家了,他不會知道這件事的。”
昭昭抿唇。
她曾聽聞民間有“重男輕女”一說,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流傳下來的觀念,婦人嫁作□□,便會被逼迫著生孩子,直到生出男孩才罷休。若生不出男孩,是要被恥笑一輩子的。
但男孩和女孩,都是母親辛苦懷胎十月才呱呱墜地,昭昭隻聽說過丈夫和公婆待男孩如親子、待女孩如仇人,卻從未聽說過親生母親也會因為更偏向男孩而作賤女孩。
昭昭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笨拙地伸手拍了拍姑娘的肩膀:“那你阿爹去了哪裡,為何兩年都不歸家?”
提及父親,姑娘臉上有了一絲驕傲的神采:“我阿爹可厲害了!他是我們十裡八鄉最會抓蛇的,兩年前王爺重金聘請他去王府當差,足足十兩銀子呢!阿娘才剛生完五弟,很需要錢,我阿爹就去了。雖然他兩年都沒有回家,但他每個月都會給我們寫信。”
姑娘從懷中掏出一張破爛的信紙,小心翼翼地展給昭昭看:“喏,我阿爹寫的每一封信我都有留著的,但是都被洪水泡爛了,這封被我貼身藏著,這才保留下來。”
光線昏暗,信紙上被洪水浸泡過的字跡更加模糊不清,昭昭揣著手伸長脖子看了看,遲疑道:“這個紙好像很好的樣子。”
“阿爹在給王府當差,王府裡用的東西當然是最好的呀!”
有道理。
昭昭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