郿塢戒備森嚴,董卓安頓好長安的一應事宜後就會到郿塢,老賊在長安城心懷戒備,到了他一手打造起來的郿塢之中定會放下心防。
長安城裡各方勢力糾纏不清,他如今勢單力薄不好插手,等董卓到郿塢,反而比在長安城更好下手。
“奉先回到太師府暫時不要露出破綻,若無意外,司徒王允很快會想法子聯係你,屆時隻需配合王司徒的計策即可。”原煥溫聲開口,唇角微微揚起,笑意淺淡如空穀幽蘭。
呂布看了張遼一眼,有些疑惑地問道,“王允老兒是大人的人?”
“並非,隻是在下對王司徒的為人略有了解。”原煥搖搖頭,抬眸看向床前站著的兩個人正色道,“你二人記下,這裡沒有袁氏子,隻有鄉野出身的原煥,‘周原膴膴,堇荼如飴’的‘原’,‘煥乎,其有文章’的‘煥’,記住了嗎?”
兩個人文化水平有限,四書五經都是聽過名字沒看過內容,隻能聽出他們家主公給自己換了個名字。
這年頭兵荒馬亂的換個名字不是什麼大事兒,他們記是能記住,可是主公之前官居太仆,朝堂上那麼多人見過他,身份不是換個名字就能隱藏住的啊。
張遼皺著臉很是苦惱,“主公容顏不俗令人見之難忘,隻改換姓名藏不住身份,難道以後隻能不見外人?”
“改名換姓隻是應一時之急,待離開此處,之後便無需避開外人。”原主在史書上隻留下寥寥幾筆,在這個的時代卻是聞名遐邇的世家公子,隻要他頂著這張臉,遲早會被人認出來。
可認出來又能怎樣,等除掉董卓,他也不懼被人認出來了。
即便漢室是輛破車,在這輛破車徹底分崩離析之前,也依舊是無數人的信仰所在,正統二字重若千鈞,身為正統不一定能有所作為,沒有來自正統的肯定一定事倍功半。
大漢要亡,終究還沒亡,名正言順是一座不可翻越的大山,曹操尚且挾天子以令諸侯,若是名不正言不順,天下諸侯可群起而攻之。
除奸佞救天子乃大功一件,董卓能借救駕回宮升官封爵自封相國,他的胃口沒那麼大,不需要封相國,給他一個中山國相足以。
始皇帝廢分封設郡縣,高祖劉邦認為秦二世而亡的原因之一乃不分封子弟為侯王,所以在鏟除異己的同時大肆分封劉氏子弟為諸侯王,既繼承秦的郡縣製,同時又分封同姓諸侯國,郡國兩製並行。
郡設守,國設相,國相位同太守,乃地方郡國最高長官。
景帝劉啟封庶子劉勝為王,割常山郡北部諸縣置中山國,三百多年來幾經廢立,前兩年最後一任中山王劉稚無後而國除,隻是恰逢天下大亂,朝廷無暇顧及這點小事,目前依舊以中山國相稱。
安國縣在中山國境內,上一任中山國相張純糾結烏桓丘力居叛亂,聚眾十餘萬劫掠幽州、冀州,直到中平六年才被幽州牧劉虞平定。
中平六年,靈帝駕崩,之後天子為人所挾隨意廢立,直到今日,中山國相一職仍在空缺。
他救小皇帝於水火之中,報酬隻是一個國相,可真是太好打發了。
原煥掩唇咳了兩聲,抬眸時眼中卻帶著星光,“還有就是,奉先切記莫要貪戀女色,王司徒的話不可儘信,朝堂水深,我們不趟這趟渾水。”
呂布:???
話是這麼說,問題是,他看上去像色中餓鬼嗎?
他呂奉先頂天立地的男兒漢,就算戰死沙場、馬革裹屍,也絕對不會沉迷女色。
絕對!不會!
除非那女子的顏色比眼前這人更好。
他才不好色!
原煥身體還弱著,和他們說了這麼久,疲倦的感覺如潮水般湧來,陶姬輕手輕腳將地上的水漬收拾乾淨,然後把熬好的湯藥端進來。
大人剛醒來不久,不能太過操勞。
原煥看著黑漆漆的藥汁,臉色比剛才又白了不少,疾醫改了藥方,他以為改過之後的藥可能比之前好些,現在看來,終究還是錯付了。
長痛不如短痛,比起一勺一勺的受折磨,他更樂意一口悶。
青年伸手接過藥碗,修長白皙的手指微微顫抖,隻是他的表情太過從容淡定,在場幾人沒人覺得他是怕喝藥,隻以為他虛弱無力端不住碗。
原煥閉上眼睛,做好心理準備,仰頭將藥一飲而儘,難以言喻的味道瞬間占據口腔,若不是房間裡有人,他怕是能全部吐出來。
陶姬已經調好新的蜂蜜水,在原煥放下藥碗時趕緊遞上去,這裡沒有果脯蜜餞,隻有蜜水最好調,不得不委屈大人將就著用。
原煥飲下蜜水壓住那令人作嘔的藥味,許是藥裡摻了安神的成分,雖然還想再叮囑呂布幾句,到底還是擋不住困倦沉沉睡去。
張遼朝滿臉不服氣的呂布使了個眼色,躡手躡腳退到外間,不打擾他們家主公休息,疾醫說主公不能操勞,昏迷不醒的情況出現一次已經夠嚇人了,下次再出現天知道還能不能醒來。
呂布木著臉走出房間,被外麵的日頭晃了眼睛,眨眨眼緩了一下,直接拎著張遼往外走,“趁現在還有時間,你先給老子說說你為什麼在這裡。”
張遼:???
你這人講不講理?
張遼把這家夥的手從肩膀上拍開,後發製人開始發難,“董卓老賊看不上我這點本事,老早就把我打發到郿塢守庫房了,彆說你一直沒注意。”
呂布冷笑一聲,“你來郿塢是守庫房的,現在是在乾什麼?”
張遼一拍腦袋,滑不溜秋扭頭就跑,“忽然想起來小公子該醒了,太師府上離不開奉先兄,你快快回長安,免得太師找不到人心中生疑,小公子醒來見不到我會哭,小弟先走一步。”
“站住!”呂布胳膊長腿長,輕而易舉把人提溜了回來,“今兒不把事情說清楚,天王老子來了都沒用。”
“你說你來都來了,那麼較真乾什麼,來早來晚又沒區彆。”張遼縮著脖子嘟囔,奈何力氣稍遜一截,躲又躲不開,隻能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和他說一遍。
他們倆從並州遠道而來,不像高伏義好歹是世家出身,他們身邊沒有什麼能用之人,傳信送話也不方便,再說了,他在主公身邊又不是什麼都沒乾,要不是他在主公身邊說好話,事情才不會那麼簡單。
也不知道是誰蠢了吧唧的連主公是誰都不清楚就急匆匆跪下認爹,他想認,主公還嫌棄他年紀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