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那個小丫頭當反派?”
霍家大宅裡, 羅酌酒放下了手裡那根黑色的殘翎。
好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樣,他嘶啞的小聲像是夜梟在寂夜中的嚎叫,回響在昏暗的房間裡。
“看她對以恒的態度, 一直也不是一個正派的角色呀。”
“執行導演”的聲音從燈光裡傳來:“她在男主的劇情線上一直充當反派角色,但是在女主的劇情線並不是,現在主腦提出的新劇情是她對女主角的好是建立在彆有所圖的基礎上,瓦解她和女主牢不可破的聯盟,讓女主從她身邊獨立出來,減少主線劇情發展的阻礙。”
“嗬嗬――牢不可破的聯盟?你們居然用這種詞來形容兩個女人之間的關係?那個小丫頭不過是因為一心想要回家, 所以對這個世界裡一切的財富、權力都不在意,你要是從一開始就告訴她,她要取代女主跟以恒談戀愛才能回家,說不定女主角墳上的草都有一人高了。這樣的人,你居然說牢不可破的聯盟?說到底,主腦不懂女人……”
羅酌酒緩緩站了起來, 說:
“想要看女人的戰爭,就要把男人像個胡蘿卜一樣地吊起來, 高高在上, 這樣你就能看見一群女人像是一群驢子一樣撕咬在一起, 不僅激烈, 還吵鬨。我早就說過, 你們應該做這樣一個世界,沒有固定的女主角,一個男人遇到了很多的女人,讓這些女人去爭、去搶, 你們想要觀眾給你們更多的能量,就告訴他們, 得到打賞最多的女人能夠成為男人最愛的女人……一萬點打賞可以讓她生孩子,十萬點打賞就給她婚禮,百萬點的打賞讓男人為她遣散後宮,一定能讓你們賺的比現在多得多。”
“經過我們的邏輯計算,越是這樣,觀眾越不會相信這個故事裡的愛情是純粹的。”
羅酌酒的腳重重地落在木地板上。
他抬起臉,一張遍布傷痕的臉暴露在了燈光下。
“你在說什麼?愛情?純粹?你們!”他抬起手,用手杖直指著那盞圓圓的燈,“你們找遍你們這幾百個世界,哪裡有這種東西?什麼是愛情?男人有錢有勢,有一張俊俏臉龐,女人就喜歡,這便是所謂的愛情,純粹不純粹,它不過如此罷了,也隻有外麵那些‘觀眾’會被你們騙。他們一直被你們騙,還以為自己所見的是真正的人間,我也是,當初的神照也是,如今那叫楚玟的丫頭不也被你騙,以為這個世界結束了自己就能回家嗎?裡裡外外的所有人都不過是在你們的騙局上你來我往罷了。你們這些騙子竟然說什麼純粹?還純粹的愛情?哈……”
手杖調轉方向,砸在了一旁的博古架上,上麵的花瓶掉在地上,摔得稀碎。
“你竟然還敢當著我的麵說這個話,我曾經也以為我對神照的心是真的,結果你們是怎麼對我的?你們是怎麼對我這顆心的?啊?你們把我從火場撿回去,告訴我一切都是假的,告訴我……啊?告訴我我的身份是假的,我的國是假的,我的滿朝文武是假的,我的百萬大軍是假的,我的君臨天下是假的,我的乾綱獨斷也是假的!就因為,就因為一個女人不願意嫁給我,她就可以放一把火把我徹徹底底地燒醒!就因為她不愛我!既然!既然你們什麼都可以是假的,你們能騙那麼多人!為什麼你們就不肯再繼續騙我?就任由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愛情?愛情是什麼?它是我的奪命符!”
整個房間被砸的七零八落,在羅酌酒發瘋的時候,房間外麵,偌大的豪宅裡,傭人們來來往往各司其職,仿佛什麼異樣都沒有發生。
“執行導演”也一直沉默著。
羅酌酒會自己安靜下來的,沒有退路的人類,無論多麼憤怒,最終都會妥協。
如果不是會妥協,羅酌酒也不會活到現在。
半個小時後,黑暗的房間裡,隻有一盞並不明亮的燈還是完好的。
羅酌酒累了,他也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能縱馬馳騁千裡年輕王子了,半是癱半是坐,他低著頭,背後是他那個寬大的桌子,腳下是各種支離的碎片。
“你把這個劇情告訴我,是想讓我做什麼?”
“執行導演”的聲音再次響起,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運維官會配合這次劇情的發展,主腦計算後決定,不排除楚玟作為女配直接退場的可能,但是目前她在故事邏輯中所擁有的力量太強大了,如果當她完全站在兩個主角的對立麵之後,主角並不具備與她抗衡的力量,希望你能夠配合一下。”
所謂的配合,就是像之前楚玟與霍與恒的那場賭局一樣,羅酌酒以霍家老先生的身份出麵,一手將事態平息下來。
“你剛剛不是還要純粹的愛情嗎?”羅酌酒冷笑了一聲,“既然要純粹的愛情,為什麼還要讓我出麵?就讓以恒和那個女主角一起當對苦命鴛鴦不好麼?”
“執行導演”說:“所有劇情成立的前提,是這個直播世界的故事能真正走完。”
換言之,愛情不愛情的,得先把劇情走起來。
羅酌酒又是一聲冷笑。
“劇情任務:揭露女配楚玟的真實麵目,挑動女主白馨與之對立。”
對著這一行字兒,李嫻糾結了好久。
對她來說,楚玟的真實麵目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說話狠做事更狠的大魔王,她當然覺得這人設相當不錯,“真麵目”看久了甚至有點想彎,可看後麵那一行,她就知道這個話不是自己理解的意思。
“就是給大佬製造黑點,讓小白馨對她脫粉唄,或者是粉轉黑……”李嫻在心裡琢磨著,用鼻子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嗯……”
“可是,該從哪個方麵入手呢?”
李嫻拿起那根讓她自閉了一夜的筆,說:“我再給你個機會,不然今天晚上我今天晚上就把你裝在電動牙刷上。”
13厘米長的筆被她放在了紙麵上。
“請回答:白馨最討厭的是什麼?”
筆在紙上寫下了一個詞
――“花生”。李嫻把筆扔到了床上,過了半分鐘,她又撿了回來。
“你是真想今天被我夾腿是麼?”
整理了一下語言邏輯,李嫻又說:
“請回答,白馨從情感上、最討厭的、人類的行為是什麼?”李大運維官氣勢洶洶,“要是敢說隨地吐痰我今晚就用你暖床了!”
筆尖摩擦過紙麵,發出沙沙的聲音,李嫻放下筆拿起紙,看著上麵的字,露出了一個苦笑。
紙上寫著:“白馨最討厭被人無視,即,不被人認可具有人人皆應該具有的基本權利,比如表達權、財產支配權等。”
過了半分鐘,她歎了一口氣:“唉,小白馨想要當人了。”
慢慢坐在床上,眼睛還盯著這張紙,李嫻想起了自己科長曾經說過的話:
“主腦想要的這個世界,在光下的表象中極端接近人類世界,可在黑暗中又極端地扭曲,所以它真正需要的不是人類,也不是AI,而是一群極端像人又根本不是人的東西。”
所以啊,主角也好,配角也罷,即使是開場就死的炮灰也一樣,他們都是主腦精心裝點出來的像人的小東西,真實的自由和欲望,自始至終從來不曾屬於他們。
“怎麼辦啊,科長,偏偏有這麼一個人類闖進了這個世界,像一團火一樣,她告訴我、告訴白馨,我們應該像個真實的人一樣地活著……”
李嫻躺在床上,單薄的紙遮住了泛紅的眼眶。
好一會兒,她的嘴唇在紙片下麵輕動。
“就從……讓白馨看見大佬欺負我開始吧。”
“嘿嘿嘿嘿!”
過了幾秒鐘,紙片下麵傳出了一陣有些猥瑣的笑聲。
“請欺負我,壓榨我,在精神上欺辱我!無視我的請求和語言!人家已經準備好啦!今天也是希望給大佬暖床的可愛嫻~!”
車子行駛在上學的路上,楚玟無視了最後半截,把李嫻發來的短信刪掉了。
“嘖,我真是第一次看見有人類提出這種請求。”
手指張開又握緊,發出了關節的脆響,楚玟的眼神兒就好像她麵前現在就站了一個變成了沙包的李嫻。
過了幾秒鐘,她笑了一下,看向前麵:
“管家,我今天開始就是反派了,你說,要是跟白馨鬨翻了,以後不給她帶飯了,安大廚會不會難過?”
正好一個轉彎,管家雙手牢牢地握住方向盤,轉得又順又穩。
“小姐,這個事件可能會直接影響您的飲食質量。”
楚玟的表情一下就正經了,吃飯皇帝大:“那咋辦?”
“小姐,您的管家這段時間一直在提升廚藝水平,也許您可以在考察過後,做出調整廚房工作的決定。”
這辦法不錯啊。
楚玟點點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