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這個陣法十分霸道,就連師父也支撐不了多久?
既然這樣……
林蘇瓷冷不丁問:“師父,他們把您困在這裡,是用陣法汲取您的靈氣?”
“是啊,”輕缶一動不得動,“是不是很匪夷所思,這就是一個正派仙門的手段。”
林蘇瓷若有所思。
那就是說,這個陣法吸取著靈氣,用來滋養寒潭。師父被束靈環強製困在其中……
林蘇瓷想清楚中間關節,二話不說,大步朝前走。
“小瓷,退回去!”輕缶變了臉色。
連續三次,輕缶都不許林蘇瓷向前靠近半步。林蘇瓷從這中,隱約窺探到了一二。
他這次沒有退縮,而是頂著輕缶急促的嗬斥,大步邁入寒潭之中。
林蘇瓷挽起袖子,一步一步從及腰高的潭水朝輕缶靠近。
“師父,他們不就是想要靈氣來滋養麼,我也可以。”
他回憶著當初曾看過的關於靈氣的外散,走到輕缶身邊,微微一笑:“師父,咱們倆,應該能支撐到師兄回來了。”
“胡鬨!簡直胡鬨!”輕缶暴跳如雷,“你以為你多厲害,就你那點子靈氣,要不了兩下就該被吸成人乾了!給我滾上去,馬上滾得遠遠的!”
“我不走,”林蘇瓷開始外散靈氣,與他想象中差不多,寒潭裡的陣法,像是聞著血腥而來的巨鯊,迅速將他包圍,從主動變成被動,身體裡的靈氣一股一股被強行抽走。
他蒼白著臉:“我要是走了,回來你沒了怎麼辦?師父,我可不想一輩子都把你放在心上。”
輕缶就算知道這是小徒弟又在耍嘴皮子,可他也沒有半點被輕鬆到,反而陰沉著臉,怒道:“你是傻的麼?能跑一個跑一個,非要留下來給我陪葬?玄心門是個什麼東西,哪裡來的臉要我們師徒兩個人的命!”
“所以了……”林蘇瓷發現他站在輕缶身邊之後,水波的漣漪都圍在了他身邊。而輕缶身邊,安靜了不少。這證明他的猜想是正確的。林蘇瓷露出一個笑來,“師父啊,您可千萬不能死,不然咱們多虧啊。”
“林蘇瓷你個小皮崽子!你怎麼敢?!”
任由輕缶多麼憤怒,他卻依舊一動不動,眼睜睜看著寒潭下的陣法,從他身邊劃過,統統彙集到林蘇瓷身上。
林蘇瓷閉了閉眸,全身一點抵抗都沒有,儘情將自己的靈氣外放出來。
這個陣法起初是用來對付輕缶的,他在花田遠離此地,玄心門隻怕根本不知道他回來了。四方門上下隻有輕缶一個人,玄心門肯定就指定,陣法汲取一個人的靈氣。
並未指定究竟是誰。
輕缶被吸取,是因為師祖的束靈環。那麼他來了,強行奪走陣法的注意,將汲取引導到自己身上,那麼這個陣法,就不會再剝奪輕缶了。
林蘇瓷渾身猶如置身冰窖。他全身靈氣外送太厲害,體內靈氣動蕩不安,在他身體內橫衝直撞,似乎想要找一條活路。
這個陣法,真猛。
林蘇瓷攥緊了手,放鬆身體任由陣法剝奪他的靈氣。隻有這樣,喂飽了陣法,師父才能安然無虞。
“貓崽子你是不是腦子壞了!為師是你師父!這種時候……”
“這種時候就該徒弟為師父分憂了。”林蘇瓷還有力氣擠出個笑來,“而且師父您也知道的,我沒有什麼能力,也就天生靈體。我體內靈氣多,不怕,肯定能撐很久。”
林蘇瓷充滿期待:“我隻要撐到師兄來,咱們就一條命都不用給玄心門了。”
“胡鬨!”輕缶氣得心肝脾肺腎一起疼,卻偏偏無法動彈,臉都漲紅了,“你知道不知道,柏深和靈鴣去了千裡以外的地方!等他們回來,就得給咱們師徒倆收屍了!”
林蘇瓷心頭一跳。
“那也說不好,萬一三師兄回來了呢,五師兄回來了呢?”
他嘴硬著。
短短一刻的時間,林蘇瓷隻覺著自己體內靈氣被強行剝奪的他都要花眼了。
有種意外的頭暈眼花。
他才支撐了一刻鐘的時間麼?
“師父,我來之前,您被弄在這裡多久了?”
林蘇瓷閒聊般打散輕缶的怒氣。
“多久?一個時辰!”輕缶提起來就來氣,可看著近在眼前,蒼白著臉的小徒弟,氣更大了,“為師好歹是個金丹,你呢,一個築基,沒兩下就要你的命了!還不停下!”
一個時辰……林蘇瓷嘖了一聲,強行站穩了。
“師父,我也能堅持一個時辰。”
“啊呸!”輕缶臉都扭曲了,“你三刻都堅持不到!你知道這個陣法是什麼麼!吞靈聚氣!元嬰階級!一百個你也堅持不到一個時辰!”
元嬰……林蘇瓷不服氣道:“那有什麼,反正再過不了多久,我有個小弟也會元嬰,這個什麼吞靈聚氣,到時候還不給他一劍斷開!”
“那也要你有命活到那個時候。”
輕缶定定看了林蘇瓷一眼:“小瓷,為師知道你是好意。到此為止吧,夠了。為師這一生已經活得差不多了,死就死了。你才多點大,好好活著才是。”
“那可不行。”
林蘇瓷咬緊了牙關,他腦袋已經昏昏沉沉,咬著舌頭,令自己清醒了點,勉強說道:“師父,您可彆跟我搶。我才不到兩歲,死了大不了再投胎,說不定又回來呢。”
說著,他還說笑著:“這次是貓,下次可能是兔子啊狐狸啊狼啊豹子的。哦,師父也要注意下菜葉子上的小青蟲,說不定就是我。”
輕缶硬生生被說得飆出了一滴眼淚。
“個臭小子……”
林蘇瓷一邊和輕缶胡扯,一邊咬著牙關,硬生生讓他堅持到了三刻鐘。天生靈體,他體內的靈氣儲存本就豐厚,在這個時候,才知道築基的丹田儲存,根本不夠用。
林蘇瓷已經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了,雙眼發黑。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力把自己的靈氣疏導出來,不讓那霸道的陣法,再去纏上輕缶。
體內已經快要被榨乾了。林蘇瓷終於感覺到,死亡線來臨的那一刻,冷到渾身都有了溫度,臉頰也溫熱了起來。
這一次,恐怕是真的要回去重新投胎了。
林蘇瓷嘴巴裡胡扯的話,用了很久也沒有說出來。他緩慢地喘著氣,半響,氣若遊絲:“師父……柏深……”
他想了半天,不知道說什麼。
柏深很強,他思來想去,遺言說什麼都沒有意義。
反正他那麼厲害,肯定會過得很好。
安心了。
林蘇瓷眼睛一瞌。
一直和林蘇瓷靠著瞎扯能夠得知小徒弟的狀況。輕缶急躁的心勉強被安撫了會兒。可是這會兒,他等了半天沒有等到林蘇瓷的話,輕缶猛地一震:“小瓷?!崽兒啊?!!”
林蘇瓷聽見聲音,眨巴眨巴眼,想要說話,卻連一點力氣都沒有,身體內已經徹底被吸空了,他眼前一暗,身體驟然縮成一團。
水麵濺起水花,黑色的幼貓一動不動,緩緩沉底。
“小瓷!”
林蘇瓷躺在水裡,幼崽體輕,輕飄飄著,慢慢往下墜落。他已經無法自主呼吸,聽見師父那一聲淒厲的慘叫,他勉強在水中睜開了眼。
浸泡在寒潭中的獸瞳,蒼翠欲滴,卻失去了鮮活的生機,黯然而模糊不清。
師父啊……能不能好好活下去……
林蘇瓷勉強睜著眼,隔著碧透的水,看見不遠處,那被禁錮在束靈環中,一動不得動的輕缶神情駭然,扭曲著臉,張著嘴不知道說些什麼。
算了,就這樣吧。
林蘇瓷小爪子連抬一下的力氣都沒有,意識模模糊糊地想著,自己給師父爭取到了多少時間?
這個陣法,是不是又回到師父身上去了?
哎,他真是沒用。
如果還有一次重生的話,他可不能這麼弱了……
林蘇瓷慢吞吞眨了下眼睛。
巴掌大的小奶貓下沉著。
他的最後視線,依依不舍停留在輕缶身上,看著痛苦的師父,他也無能為力,垂下了眼。
這一世也太短了,就連告彆也沒法好好做。
也不知道他死了,柏深和師兄師姐們,會不會難過。
柏深應該會最難過吧。他平日,那麼疼他……
林蘇瓷眼前黑乎乎的一片。
電光火石之間,一股金光驟然閃現。
他閉著眼都能感覺到那刺目的灼熱。
怎麼……
林蘇瓷拚命掙紮了下,用儘全身力氣,重新睜開眼。
隔著層層水波,在金光的折射下,他看見輕缶身上發出的金光逐漸烏黑。
下一刻,破水的聲音響起。
白發的師父,這個時候一頭烏黑的頭發,猩紅的瞳,麵部爬滿了圖騰,渾身帶著一種邪氣,急急朝他遊來。
林蘇瓷眼睛微微凸出,然而下一刻,失去力氣的他最終隻能吐出一個無力的泡泡,徹底在水中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