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龍海穀。
少年柏深抱著林蘇瓷不撒手。
他已經這麼抱著林蘇瓷幾個時辰了。
林蘇瓷一開始還有心情哄一哄他, 結果被抱著動也不能動,快要石化了,他也無奈。
“小深,你就算一直抱著我,我也要離開的。”
他拍了拍少年柏深的後腦勺, 安撫道:“乖啦, 一千年就能再見了。”
少年柏深還是抱著他不撒手。
“你有了他, 就會忘掉我, 以後在也不會想起我了。”
他憤憤。
林蘇瓷失笑:“什麼他啊你的, 你們不都是你麼。”
“不一樣。”少年柏深一口否決了,“你有事情隻會找他, 卻不會讓我參與。小瓷,都是我, 你這樣不公平。”
林蘇瓷心中一虛。
他摸摸鼻子,抬頭看著鐘乳石林,想了想, 發現他的確是。
自從來到過去, 一直都是把少年柏深當做一個孩子來哄, 有什麼決策的事情, 都是想法子讓柏深出來解決。
他都知道啊。
“小深, 我錯了。”林蘇瓷認錯很快,主動在少年柏深的臉頰上親了親, 坦然道, “你要知道這是我的習慣啊。我從一開始就被他, 你……養成了這樣的習慣,我改不過來,也不想改。”
“說到底,都是你!”林蘇瓷瞪了少年柏深一眼,“你明明還算是個純良的龍,怎麼之後就變成那樣子了呢?”
少年柏深想了想:“我變成了什麼樣?對你……然後……又這樣……麼?”
林蘇瓷抬手一巴掌捂著少年柏深的嘴,一字一句道:“求求你,回歸你純良的模樣。”
少年柏深一臉無辜。
林蘇瓷也無奈,鬆開手後,卻是笑了。
笑著笑著,林蘇瓷伸手攬住少年柏深,輕輕拍了拍。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用去想了,你是你,我是我,我們一直在一起的,無論什麼時候,在哪裡。”
少年柏深沉默。
“說了這麼多,你還是要走。”
林蘇瓷給他講道理。
“如果我不走,在未來就沒有我們了。”
少年柏深如何不知道。
他很煩躁。
開了靈智一來,他一直是一個人,寂寞而孤獨,遊蕩在這世間。
妖界也好,人間界也罷,甚至魔界對他來說,都隻是個棲息之地,對他沒有任何意義。
可是林蘇瓷來了,他是屬於他的。
少年柏深懵懵懂懂千年,直到看見林蘇瓷才知道,自己是活著的,有歸屬的,能期盼未來的。
可是,他又要離開了。
少年柏深金灰色的眸中染上了一絲哀傷。
“小瓷,你會記得我,對麼。”
林蘇瓷心疼啊,少年的柏深也是柏深,他家無所不能的柏深,怎麼會有脆弱到不堪一擊的一麵。
林蘇瓷揉了揉他頭發:“我發誓,你一直都在我心裡,無論什麼時候在哪裡,永遠不會變。”
“不是他,是我。”少年柏深執著著一點,“我!和你在潛龍海穀相遇的我。”
林蘇瓷笑眯眯戳了戳他腮幫子:“好,你。”
少年柏深鬨的什麼彆扭,林蘇瓷大概懂,也願意哄。
本來從林不歸那兒離開後他就該返回的,因為少年柏深,林蘇瓷又耽誤了幾天時間。
可是少年柏深再怎麼耍賴,也不能真的攔著林蘇瓷不讓他走。
海麵上波濤洶湧,一個巨浪卷著一個。
金色的龍盤在海麵上,林蘇瓷騎在龍背,輕輕在龍鱗上落下一吻。
“小深,我走了。”
少年柏深金灰色的瞳眨了眨,滿是不舍,卻無可奈何。
“……我等你,等你再見的時候。”
林蘇瓷笑了笑。
他知道,再見的時候在一千年後,那時候的柏深已經不記得他了。
“好。”
林蘇瓷取出了鈸羅子。
他捂著心臟。
宴柏深的魂體,就藏在他的身體裡。
他要帶著自家柏深回家了。
遮天烏雲籠罩了海麵,刹那間暴雨傾盆。
而暴雨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識,在林蘇瓷身邊劃開了一道結界,絲毫沒有打濕他。
林蘇瓷卻覺著,這是少年柏深在宣泄著委屈。
他順著龍鱗摸了摸龍背。
“我走了。”
這一次,少年柏深沒有回答,他閉上了眼,像是不想看。
林蘇瓷深吸一口氣,朝鈸羅子內灌入了靈氣。
颶風襲來,在林蘇瓷的身邊拉開了一場空間裂痕。
林蘇瓷身體前傾。
“小瓷!”
少年柏深還沒有忍住,睜開了眼,緊緊盯著林蘇瓷。
林蘇瓷與他四目相對。
“……沒事。”少年柏深卻泄了氣,什麼也沒有說。
空間的裂痕越來越大,足以鑽過一個人的時候,林蘇瓷身體前傾,輕飄飄朝裂痕飛去的同時,身體一壓,在少年柏深的眼簾上落下了輕輕一吻。
“我等你。”
空間裂痕吞噬了林蘇瓷的身影。
暴雨不歇,雲滾浪翻,颶風嗚咽。
金色的龍在無人的海麵盤旋良久,緩緩沉入海底。
暴雨不歇。
撕裂的空間被打開了一場颶風的風暴,林蘇瓷手握鈸羅子,在一片荒蕪之中旋轉穿梭。
一片荒蕪之中的極光是林蘇瓷唯一的方向。
強勁的吸力將林蘇瓷從荒蕪之中狠狠拋出。
天光乍破。
林蘇瓷淩空足下一點,翻身一躍穩穩落地。
地上是青色的一層嫩草,許是剛剛下過雨,空氣中傳來的都是雨過天晴後的清新泥土氣息,帶著一種勃勃生機。
林蘇瓷站在那兒,緩了半天才從鈸羅子帶著他穿越空間的失重感中恢複過來。
矮矮的山丘,潺潺的流水,遠處是雲卷風崖的嫋嫋薄霧,他站在春風後的森林裡,一時間沒認出來這是那裡。
這裡不是魔界。
魔界垮塌了一半,陷入了混雜之中。而且他家小師兄和白晴空等人也在魔界,這裡空無一人,又是一個無人之地。
林蘇瓷摸摸胸口,找不到宴柏深魂體的痕跡。
按照鬼修的說法,把宴柏深的魂體移入他的身體後,在重返現世時,魂體將自動歸位。
也就是說,現在宴柏深的魂體已經回到了他的身體,隻留下了他一個人。
關鍵是這裡到底是哪裡?
林蘇瓷收起鈸羅子,調息片刻起身去找路。
林蘇瓷走著走著,無意回頭時看見對麵山間羊腸小徑,背著竹簍的白發青年采摘著藥草,穿著藍衣背著巨劍的青年跌跌撞撞跑來,兩人交談了兩句,一起禦劍而起。
林蘇瓷瞳孔一縮。
“師父!五師兄?!”
他來不及多想,立即拔出三思劍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