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彆叫寬三聽著,他家裡準備著聯姻呢,前兩天還在鬨脾氣要離家出走。”
薑忻聞言攤了攤手。
續而成興思又帶著她跟老同學攀談起來,多是懷念從前,人真的很奇怪,小時候總盼著快點長大,長大以後又後悔得恨不能回到過去扇自己一巴掌。
薑忻不太有共同語言,矗在旁邊一直沒攬話,她視線不由得去找林知舟。
他閒站在建築外延樓梯側麵,重心壓在右腳上,左腳隻虛點在地,淺色的
半截袖和裸露在外的冷白皮膚互相襯映。
她未動聲色。
這時汪承望揣著傘過來,塞進她手裡。
吊牌都沒拆。
這一趟來的人不多,兩隻手指頭都數得過來,等人來齊,葉嘉熙才帶著人才跟保安表明來意,在門衛做好登記,稀稀拉拉的跟進去。
正是上課時間,操場上沒人,教學樓隱約傳來學生的朗誦,薑忻撐著遮陽傘吊在大部隊的尾巴上,手裡多了一紮不知道誰塞過來的鵝黃色康乃馨。
一行人先往老師辦公室走了一趟,部分任課老師在上課,大家又挨個教室找過去。
以前教十六班的老班主任現在帶實驗班,幾個人綢繆一場驚喜,薑忻被推上去送花。
惹得講台下一眾十七八歲的少年唏噓驚歎。
F高的校服款式一直沒改,還是鬆鬆垮垮的藍白色運動服,就是薑忻這樣不太多愁善感的人,看著教室裡搖頭晃腦的嫩頭青也有些感慨。
“何老師。”
薑忻把花遞過去。
何倩扶正眼鏡框,受寵若驚般接過。許是一直以來薑忻搗鬼作亂的人設太深入人心,她僅僅猶疑一瞬間便目露了然:“你是薑忻吧,還真是女大十八變,差點沒認出來。”
薑忻一雙狐狸眼笑得微微彎起。
做學生那段日子,薑忻跟何倩的關係可謂勢同水火,原因是這位班主任什麼都愛管,這也不許那也不許,從薑忻這裡沒收的指甲油沒有十幾也有□□。
而薑忻也並非傳統意義上的壞學生,她擅長犯渾,積極認錯,下次還敢——屬於屢教不改的類型。
就著幾瓶指甲油的“仇”,以至於那時候薑忻把何倩給討厭上了,私底下暗戳戳的叫她“何大拿”。
現在想來,個中情緒反而淺淡許多。
適值上課時間,何倩隻簡略的說了幾句,前後不到五分鐘。
從教室裡出來,對於先去哪個班見誰誰誰產生了點分歧,班長葉嘉熙提議分成小隊。
薑忻此行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汪承望跟成興思拉著她站隊她也沒提出什麼異議,跟著一起被劃過來的還有許久不見的丁佳懷。
三人麵麵相覷半秒,薑忻率先問:“去哪?”
丁佳懷躍躍欲試:“體育場吧。”
汪承望淡淡道:“
你連體育老師都要去慰問?”
不怪他有此一問,實在是學校裡音體美老師普遍都“體弱多病”,一年四季基本都“臥病在床”,沒什麼存在感。
丁佳懷翻了個白眼:“你懂個屁,我這是去感受強烈的雄性荷爾蒙。”
汪承望:“……”
“你已經單身到饑不擇食了麼?你是魔鬼吧?”
薑忻也清了清嗓子。
丁佳懷拿出一套顏值即正義理論,端著一臉“隻要弟弟長得好,三觀跟著五官走”的表情唬人:“隻要姐姐保養好,下任老公在高考。”
成興思對她比了個“六”。
薑忻不樂意參活,於是在半道上借口脫身。
她沿著走廊下的陰涼往小賣部走,目標明確直奔冰櫃,從裡麵挑出一支雪糕。
轉頭去結賬,林知舟恰巧從一排排貨架間的半米過道出來,他不動聲色的瞥一眼她手裡的夢龍,拿出手機付款時說:“我一起付。”
薑忻愣了一下,沒在這種小事上麵推脫,剝開包裝袋,咬破外層的酥脆外殼。
沁涼的巧克力化在舌尖,她邊走邊說:“怎麼一個人在這。”不是分組了嘛。
“天太熱,來買點東西,”林知舟手裡拎一瓶冰鎮礦泉水,他沒擰蓋子,握著瓶身貼在脖側降溫,塑料水瓶外壁迅速凝結一層霧,“想見的人都見過了。”
“哦。”
她啟唇還想說點什麼,注意力倏地被他頸間滑落的一滴冰霧凝成的水珠分走大半。
林知舟沒留神她的神色。
擰開瓶蓋,仰頭喝水。
骨感明顯的喉結隨著吞咽的動作輕微滾動。
薑忻緩了緩,含糊的接上沒說完的後半句:“這樣啊。”
“走了,去一樓大廳等他們。”
薑忻又啃了一口雪糕內陷:“嗯。”
教學樓一層大廳四麵通風,裡麵比室外涼爽,兩側的牆麵改造成榮譽牆,當年林知舟是上頭的常客,一張證件照頻頻出境,憑一己之力把整麵牆玩成連連看。
薑忻走近漫不經意的端詳,學校的學生一年走一屆,榮譽牆上的人更新換代得快,玩連連看的壯舉倒是少見了。
她把展示欄的照片掃視一圈,再次感歎F高的死亡相機尿性不改,這麼一對比,薑忻才覺得,倒也不是誰都能跟
林知舟一樣站在原相機下拍照還清秀俊郎得跟開了十級濾鏡似的。
欣賞得差不多,偏頭就見在她腦子裡千回百轉的正主已經在等待椅坐下。
薑忻走過去坐在他身邊。
各自安靜片刻,她伸手指了指樓梯口旁邊的小門:“林知舟你還記不記得那裡?”
樓梯的背麵有個三角形空間,十年前用於堆放一些耐久磨損的運動器材。
薑忻對這裡的一切都很熟悉,此番故地重遊,身邊又坐著一位故人,那些她以為早已經不記得的東西又像海浪一般撞過來。
·
他們的第二次交集是在開學半個月以後,薑忻昨晚打遊戲到半夜,早上鬨鐘地動山搖的震了六遍才醒,光榮的錯過半節早課。
曠早課嘛,
家常便飯,不是什麼大事。
薑忻駕輕就熟的繞到後門,找準攝像頭掃射死角,先把書包脫下來扔過去,助跑,向上一躍,撐身翻過圍牆,動作流暢利潤,行雲流水。
她拍拍裙擺上的灰,俯身撿起地上的書包,視野中多出一雙白淨的運動鞋。
她順著起身的動作,視線上移。
見是熟人,鬆了口氣:“你怎麼在這?”
林知舟站在兩步之外,似乎不太意外她從天而降:“我……”
“上課時間!誰還在哪!”
教導主任一開腔音量分貝堪比樓底下回收電器的大喇叭,人未到聲先到。
“臥槽,光明頂來了。”
薑忻條件反射的貓了下腰,旋即拖著林知舟往A棟教學樓狂奔。
四十來歲的教導主任將愛崗敬業的職業操守發揮得淋漓儘致,大腹便便的還跟學生賽八百,一前一後你追我趕得起勁。
“好啊,還是團夥犯案!”
“自己行事荒唐就算了,還拉著彆人一起。”
“薑忻!彆跑了!我知道是你!”
教導主任在後麵追得上氣不接下氣。
薑忻一年四季穿校服的時候不多,成天一身私服換著穿,很好辨認。
她充耳不聞。
隻要我跑的夠快,遲到處分就追不上我。
兩道人影衝進教學樓大廳,猛然來了個急刹車,薑忻把林知舟推進一堆亂七八糟器材的最裡麵,自己也鑽進狹窄的空間。
從外麵看很難發現裡麵藏著人。
但在這一堆
破銅爛鐵裡待得難受,實在硌得慌。林知舟不露聲色用手臂虛虛圈住她,舉措裡透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感。
薑忻在學習理論上不太行,隻有體育還算拿得出手,幾百米的全力衝刺,這麼跑下來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她氣息輕微紊亂,剛平複下來,林知舟唇瓣翕動想說些什麼。薑忻立即伸出食指抵住,做出“噓聲”的動作。
修長秀窄的手指有幾分涼意。
“彆說話,”她如履薄冰的用氣音警告,又出聲威脅,神情嚴肅的危言聳聽,“我跟你說,現在我是狼,你是狽,咱倆狼狽為奸,我落不著好,你也跑不了,明白嗎?”
林知舟想了想,溫順的點頭。
過了一會他又說:“但是我今天值日。”
隨後抬臂露出袖子上用胸針彆緊張的袖章,黃字紅底,印著“紀檢”兩個字。
薑忻差點以為自己不識字。
她一臉複雜:“……”
謔,破案了。
難怪這個三好學生在早課時間出現學校後門,感情是在那守株待兔呢?她這隻兔子不光一頭撞樹上,還拉著獵人一起逃跑:P
就他媽跟做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