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寶珠動作一頓,把手收了回來。
她轉過身,看到李瀟瀟時顯然十分意外,微微揚了揚下巴,緩緩地笑了起來,那雙本該清純無邪的杏眼,目光陰狠而怨毒。
李瀟瀟心中一凜,渾身上下都警惕了起來——她可太熟悉這個表情了。
是周寶姝。
周寶姝和她一樣,也穿到這本書裡了。
病床上的李衛國很憔悴,臉上涕淚橫流,滿眼都是絕望,卻在看到李瀟瀟的瞬間,眼底重新爆發出強烈的生機。
他呆呆地看著李瀟瀟,下一刻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再次拚命地掙紮著要起來,動作比剛才還要激烈,伸著手努力去夠李寶珠的衣袖,把點滴架子扯得搖搖欲墜。
李寶珠冷眼看著男人痙攣的手指,在他快碰到自己時,嫌棄而不屑地輕輕勾著嘴唇,腳下往一邊挪了挪。
李衛國撲了個空,整個人往病床下栽。
李瀟瀟一個箭步衝上去,將李衛國扶住。她一邊抱著他往下墜的身體,一邊朝李寶珠怒吼:“去叫醫生!”
李衛國的傷很嚴重,是化工廠倉庫失火時出的意外。因為吸入濃煙昏迷,沒能避開落下的重物,導致呼吸道灼傷,外加左膝蓋粉碎性骨折。
可他好像沒有痛覺一樣,見沒夠著李寶珠,轉而抓住李瀟瀟的手,力氣大得仿佛要竭儘最後一絲力氣。他一臉焦急,眼眶通紅,幾乎要滴出血來,張口卻隻能發出短促的氣音,朝李寶珠的方向拚命努著下巴,抖著乾裂起皮的嘴唇,似乎是想要傳達什麼。
李瀟瀟知道李衛國想說什麼,但此時什麼都比不上一條活生生的性命重要。
剛才她進來前聽到周寶姝的那番話,顯然這女人把原著裡的情節告訴李衛國了,讓他以為他最疼愛的女兒李瀟瀟,失蹤了,落在人販子手裡被糟蹋。
說是養父,可這男人也不過才三十四歲,過度的勞累讓他看起來比同齡人老了十歲。
十六歲從軍,十八歲複員,背負著沉重的罪惡感,替死去的李彥撫養李瀟瀟,拚命將最好的給她,幾乎是自虐式地贖罪。
而周寶姝剛剛卻告訴他,他的養女李瀟瀟在某個地方正在被人欺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這個消息無疑一下子就能擊潰李衛國。
在原著裡,李衛國接下來會做過幾次手術,但粉碎性骨折是無法痊愈如初的,所以他下半生都無法奔跑,就連走路都隻能一瘸一拐。可即使是這樣,他出院後第一時間,就是拄著拐杖四處去找李瀟瀟,十多年間從未放棄。直到有天他撞見一夥人販子當街搶孩子,在那夥人準備上麵包車逃竄時,他拉住車門,試圖阻止那群人,結果被麵包車拖行了幾百米,命喪當場。
周寶姝恨她,見不得其他人對她好,就連找人寫,都要把這個唯一真心對她好的男人寫死。
李瀟瀟不知道是因為原身殘留的情感,還是因為身為配音演員的共情力,她眼前一片模糊,心臟像是被一隻手攫住,痛得她幾乎喘不上氣。
“父親,”熱淚滾過腮邊,她朝李衛國艱難地擠出一個笑容,試圖安撫他的情緒,“我回來了,你彆激動,我們先讓醫生看看……”
“瀟瀟啊,”李寶珠看著麵前狼狽的父女倆,心底一陣快意,忍不住笑了笑,仍舊端著姐姐的身份,“爸爸平日對你多好啊,這次他出了事,你以後得好好照顧他。”
李瀟瀟緩緩轉過頭,定定地看著她。
李寶珠臉色一沉。
就是這張臉,這眼神,把顧天澤迷得失了魂。
她不知道李瀟瀟為什麼能逃過這一劫。要是早知道她自己會穿過來,她之前一定讓那個寫手加個情節,多安排幾波人販子,總有一夥能得手,再讓那幫人販子爽夠了之後劃爛李瀟瀟的臉!
“李寶珠,我讓你去叫醫生,聾了嗎?”
李瀟瀟的聲音毫不客氣,李寶珠的心情卻忽然變好了,溫柔地朝她笑了笑,看起來與原著善良的女主角沒什麼差彆:“姐姐聽見了。”
喊她“李寶珠”,而不是喊“周寶姝”,看來還是書裡原版的那個蠢毒女配。
“姐姐這就去,不過,”李寶珠笑得愈發溫柔,“姐姐待會兒就要走了,坐今晚的火車去京市。瀟瀟,你知道嗎?咱們不是親姐妹,姐姐的爺爺是研究所所長。以後你和陳紅娟要好好照顧你父親哦!”
說著,她甩了甩頭發,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放聲大笑了起來。
她忽然覺得,雖然李瀟瀟逃過一劫,但這樣的結局似乎也不錯。
這蠢貨雖然平時作天作地,但確實拿李衛國當父親看。這次李衛國出事,這蠢貨當然不會不管。
李衛國昏迷了一段時間,恰好在這天醒,讓她看了一場好戲。粉碎性骨折的手術費要一千塊,還沒算上術後各種護理,加起來就是一筆天文數字。
她之前答應過陳紅娟,會向周所長借錢,然後把手術費寄回來。
原著裡的李寶珠確實就是這麼做了,但她周寶姝可不會讓李瀟瀟好過。
她一分錢都不會給李家。
她慶幸剛才沒有拔掉氧氣管:周衛國還是好好活著的好,然後成為李瀟瀟的負累,活活把李瀟瀟拖死!
李寶珠通知了醫生去李衛國的病房後,離開了醫院。
李瀟瀟將李衛國扶回病床後,醫生就趕過來了,見到李衛國這情形,皺了皺眉頭,粗粗檢查了一下。
她看著醫生檢查完後,馬上問:“醫生同誌您好,我是病人家屬,請問他現在的情況怎麼樣呢?”
醫生說:“之前不是跟你們說了嗎?不能讓病人情緒太激動。呼吸道灼傷外麵看不來什麼,實際對人體傷害很大,你是覺得醫生說的都是鬨著玩的嗎?”
“是是是,以後不會這樣了。”李瀟瀟連忙說,“那他腿上的傷,要什麼時候動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