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不得不佩服,也不再攔她了,文海燕托她給陸一鳴帶了被西瓜冰,她拎著打包就走了。
國營飯店離鎮政府不過幾百米,苗秀心出了飯店之後,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在一個拐彎時卻撞到了一位孕婦。
那孕婦唉喲一聲,扶著肚子倒在了地上,一臉疼痛的表情。
苗秀心被嚇了一跳,連忙扶著她,感覺對方都在發抖,馬上問:“大姐,你沒事吧?我送你去醫院?”
“沒、沒事,”孕婦衝她安撫地笑了笑,借著她的力勉強站了起來,又扶著肚子,“唉喲……”
苗秀心有點慌:“我送你去醫院吧。”
孕婦又說了聲“沒事”,朝她說:“沒事的小姑娘,你沒生過孩子不知道,大姐這就是胎動,這小子好得很呢!唉,就是動得太厲害,是有些辛苦。”
孕婦幽幽地看著苗秀心:“小姑娘啊,大姐剛才摔了一跤,力氣不是太夠,你扶我一把可以不?我家就在附近。”
苗秀心看了一眼手上的西瓜冰,心想送完這大姐一趟,冰應該都不會化掉的。於是點了點頭:“好。”
*
將近六點半時,落日西斜,街上已經沒白天那麼熱了。中心光中上亮起了燈,《沙家浜》的演員們在後台就緒,台前已經有許多鎮民拖家帶口,搬著小凳子,熱熱鬨鬨地聚在一起,等候這城裡來的大團表演。
“瞧那架勢,比咱們鎮那東拚西湊的厲害多了哩!”
“演員也好看!”
“你看台上右下角那個男人,好白!”
……
因為下午太熱了,李瀟瀟等人坐到差不多到點才有,各自買了個包子,打算待會兒邊看邊吃。
文工團都會自留座位,他們過去的時候,劇裡其他不用上台的演員們已經來了大半。
陸一鳴跟舞設組的男生們坐在一塊,見李瀟瀟等人過來了,伸出頭朝文海燕抱怨道:“說、說好的西瓜冰呢!”
文海燕奇怪地看著他:“我不是讓秀心給你帶回來麼?”
陸一鳴撓了撓頭:“那……那我沒見著她啊。”
舞設組其他男生也笑著說:“我們可以作證。”
李瀟瀟也聽到他們的對話了,心裡隱隱有些不詳的預感:“她下午三點多的時候應該就已經回來了啊。”
大家都知道苗秀心的性格,為人負責,答應了彆人的事都會去做,哪怕因為其他原因沒做到,也會提前告訴彆人。
文工團不是第一次在外麵表演了,經常會有自由活動時間,從來沒出過什麼事。一個資曆比較大的演員說:“她是不是在練功,練著練著忘了?”
這事兒放到彆人身上不至於,但是對於苗秀心來說,卻還是挺有可能的。
李瀟瀟馬上問:“那我們先告訴老師,然後大家一起去找一下?”
眾人紛紛點頭,報告張主任後,主任臉色變得嚴肅起來,讓大家分頭去找人,男演員們到街上找,女孩子們在政府大樓各個科室裡麵看看。
李瀟瀟跟文海燕一組的,找了差不多半個小時,依然沒有苗秀心的蹤影。
兩人神色擔憂地走回到中心廣場邊,但男生們還沒回來。
四周都是為台上喝彩的聲音,文海燕已經有些慌了,開始自責:“我不應該叫她一起去的……”
李瀟瀟馬上打斷她:“那還是我替她答應的呢!”
“咱明天坐107線大巴出城……”
李瀟瀟如遭雷擊,急忙地朝旁邊那位說話的觀眾問:“大叔不好意思,您剛才說這鎮上有107線車?”
那大叔被打斷了也不生氣,樂嗬嗬地說:“是啊,咱明天去城裡買點布,給閨女做衣裳哩!”
李瀟瀟臉色煞白,抓著文海燕的手,聲音都有些發抖了,問:“這裡……這裡附近就是白沙村那小鎮?”
文海燕印象中的李瀟瀟,總是鎮定自如的,她從未見過李瀟瀟這麼緊張,頓時慌了:“是、是啊,怎麼了嗎?”
話音未落,李瀟瀟馬上說:“你待會兒馬上去老師他們,在國營飯店那條路附近,找一個破木門房子,門上有……”
李瀟瀟抓了抓頭發,拚命回憶著原著,急得眼淚幾乎都要出來了。
“門前有個破花盆的地方。”
文海燕沒反應過來,李瀟瀟推了她一把:“快去!苗秀心可能在這樣一個地方!”
文海燕回過神來,馬上去找老師了。
李瀟瀟朝剛才那大叔說:“大叔,我們團裡有個姑娘失蹤了,可能被人販子抓了,你們能不能一起幫忙找一下?”
那大叔瞪著眼說:“胡說八道,我們這兒住的都是本地人,哪兒來的人販子,你可不要胡說八道!”
“就是,怎麼可能嘛?要不然你說說那人販子是在哪裡?”
“我……”李瀟瀟一下子說不出口了,畢竟其實她也隻是猜測。她見他們完全沒有幫忙的意思,轉身往街上跑去。
沒關係,文海燕應該很快就能找到老師他們,然後他們就會過來跟她彙合。
李瀟瀟一邊想著,一邊往國營飯店那邊跑。
原著中,李瀟瀟原身就是在回城路上被拐的。因為在白沙村鎮上錯過了唯一的班車,原身又“隻好全力往前跑,打算去臨鎮趕那班通往城裡的107線車”。
這很有可能,就是在這個桂容鎮!
一分一秒都不能拖了,原著中李瀟瀟就是被人販子糟蹋了!
*
方浩明從後視鏡看到重鋒正襟危坐的樣子,忍不住打趣:“鋒哥,不用緊張啊,放輕鬆,才能超常發揮!”
因為重鋒朝他請教“如何求得姑娘的原諒”,他表示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重鋒想了想,覺得反正方浩明早晚都會知道的,於是將他與李瀟瀟之間那波折的詳見不相認,告訴了方浩明。
方浩明認為,李瀟瀟很好說話的,可能沒怎麼生氣,但重鋒覺得不太可能,畢竟他見過的那些姑娘們,稍有不順都要生氣,更何況他將她弄傷了呢?
重鋒頓時感覺方浩明不太靠譜,於是還是決定見了麵之後,見機行事。
桂容鎮中心廣場那邊亮光近在眼前,方浩明將車停在政府大樓旁邊,兩人下了車,重鋒直接往表演處走。
文工團的演員們大多年輕好看,但他走近後在台下看了一圈,發現大多隻是普通鎮民。
文工團的人都去哪兒了?
重鋒皺了皺眉,忽然看到一個從前羊城劇社的演員,攔住她問:“同誌,我想找一下李瀟瀟,請問你知道她在哪裡嗎?”
文海燕正急得團團轉,一看到綠軍裝就感覺心裡踏實了一點,見他問到李瀟瀟,更是馬上激動地說:“咱們團有個女孩失蹤了,瀟瀟跑了出去,現在人也不見了,大家都在找她們兩個!”
剛才文海燕找到了老師,跟他說明情況,老師又急又氣——第一個還沒找回來,第二個又自己跑了出去!
老師當即讓她回去把剩下的女生都看好,讓她們不要再添亂了。
文工團已經到派出所報警,公安們也一起出動了,文海燕隻得先回來,然後就碰上了重鋒。
重鋒問了一下文海燕相關情況,馬上走到觀眾席前排,直接朝中間的鎮政府領導喊停了表演,出示了自己的軍官證:“鎮長同誌,文工團有兩個演員失蹤了,請你配合搜救。”
那領導一看是團級軍官,馬上站了起來,配合他的工作。
重鋒隻提了兩點要求:一是所有人留在原地,等搜救結束後才能離開;二是馬上調出百來名人手,直接地毯式國營飯店附近一帶所有房子。
鎮長馬上配合去做,百來人浩浩蕩蕩掃房,不過二十來分鐘,原本還躲在房子裡裝不在的人販子終於被揪了出來,文工團兩個失蹤的演員被迷暈了綁起來。
*
兩個姑娘被送到鎮上醫院檢查,幸好沒什麼大礙。
重鋒坐在病床邊,看著躺在上麵的李瀟瀟,小姑娘正無知無覺地躺在上麵。
差一點,差一點他就又跟她錯過了。
那人販子正打算趁鎮民們都在看劇,將她們轉移到鎮邊,跟交接人碰頭。這回順藤摸瓜,公安們已經出動去抓人了。
重鋒的目光落到李瀟瀟眼角的淚痣上,恍惚間看到了十幾年前,他將她抱在手上的情形。
那年他才八歲,等著李彥訓完手下的兵之後,教他格雷西柔術。
李彥誇他聰明,卻跟他說:“重鋒,你很聰明,悟性高,但你心裡沒有在乎的東西。”
那會兒重鋒天天聽自家老爹說心中無我,要有民族大愛,於是反問:“這樣不好嗎?”
李彥摸了摸他的頭,問:“你為什麼想進部隊?”
重鋒說:“我要做最厲害的兵,要打敗A國佬。”
那會兒重鋒的老爹位高權重,成天忙得不見人影,父子倆一個月都見不了幾次麵,見麵都是訓,重鋒反倒覺得跟李彥才像親人。
李彥又問:“那咱們為什麼上了戰場就必須打勝仗?”
重鋒臉上露出些許茫然。
如果李彥問的是為什麼你想要贏,那他一定會說,因為他要做最厲害的兵。
可李彥說的是“咱們”。
重鋒思考了一下,嘗試從其他人的角度去想這個問題,很快就有了新答案:“因為我們是軍人。”
此時,李彥的妻子路揚芳帶著女兒過來了。那瓷娃娃一樣的小孩兒才幾個月大,看到李彥時直揮舞著小粉拳,笑得跟朵小太陽花似的。
李彥將女兒接了過來,訓練時銳利的眼神柔和了下來。
“瀟瀟小寶貝,我是誰呀?”他單臂抄著小孩兒,另一隻手用指頭撓了撓小孩兒的下巴,小孩兒像是癢了,咯咯地笑著,聲音清脆飛揚,開始吧唧吧唧咿咿呀呀地喊。
重鋒心裡覺得有些不是滋味,在他的印象中,自己那老爹就從來沒有抱過他,他也覺得這是不必要的。
為什麼非要抱著呢?他現在也長得挺好的,比大院裡其他同齡的小夥子都強。
自己在這裡顯得實在是有點多餘。雖然他一點都不想回去那個空蕩蕩的家裡,但他認真地想著是不是該走了,把時間騰給好不容易相聚的一家三口。
然而,李彥忽然喊了一聲:“重鋒!”
重鋒幾乎是反射性地繃緊了身體:“到!”
路揚芳捂嘴偷笑,嗔怪地看了李彥一眼,說:“你這是乾什麼呢?小鋒才幾歲?你還真把他當成你手下的兵了。”
“這可是咱們軍裡以後最好的偵察兵,當然是要從娃娃抓起了。”李彥朝自己妻子揚眉笑了笑,看向重鋒時又故意板起了臉,“伸出雙手。”
重鋒不知道李彥要做什麼,但還是將雙臂舉到腰間,穩穩當當地平移出來,掌心朝上,每一處動作標準得仿佛用標尺量過。
李彥笑著彎了彎腰,重鋒隻覺得手臂一沉,等回過神來時,那白麵團子一樣的小孩兒就這樣落到了他手裡。
重鋒:“……”
那小孩兒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看著他,他僵直著身體不敢動,跟她四目相對,然後就看到她忽然嘴巴一扁,他心中騰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鐘,中氣十足的哇哇大哭聲直衝他腦門,也不知道這小孩兒是怎麼哭的,能讓他有種被哭聲三百六十度立體包圍的感覺。
這小孩兒不止哭,還開始亂動,大概是想要爹媽的抱抱了。
然而,李彥悠哉遊哉地笑了笑,提醒傻了眼的重鋒:“重鋒,抱穩了,這可是我老李家的獨苗苗。”
重鋒更緊張了,也不知怎的,這瓷娃娃剛剛看起來乖巧伶俐,抱著也軟綿軟綿,卻撲騰得厲害,讓他手忙腳亂了起來,一下子有點抱不住的感覺。
怎麼會這樣?這小東西頂多就十幾斤,他平時又不是沒提過比這重的,而且是單手提!
小孩兒哭得臉都花了,漂亮的大眼裡浮著水光,小小的拳頭推搡著重鋒的胸口。那張小嘴巴一張一合,也真不愧是有個唱京劇的媽,繼承了完美的嗓音,哭了這麼久,聲量半點不減,還愈發洪亮,重鋒覺得整個腦袋都在嗡嗡響。
路揚芳有點心疼女兒,擰了李彥一把,李彥安撫地攬了攬妻子,飛快地提醒重鋒:“你這姿勢不對,你這樣她不舒服。”
重鋒第一次抱小孩兒,覺得這小東西簡直堪比猛虎洪水,哪裡想得到姿勢對不對的問題,滿腦子都是要把她抓穩,彆掉地上了。被這一提醒,他馬上想到剛才路揚芳和李彥的抱姿,單手他是不敢嘗試了,於是學著路揚芳那樣,調了調手勢。
這小孩兒仍是哭,但重鋒從來都是個勇於接受挑戰的人,乾脆就地盤腿坐了下來,借著大腿的支撐,完成了單手抱娃的高難度動作。
李彥略帶讚賞地點了點頭,又點撥說:“彆苦大仇深的,你對著她笑,她才有可能笑。”
重鋒:“……”
他感覺臉上的肌肉都有點不太聽使喚,努力地齜起雙唇,露出八顆牙齒,擺出一個僵硬的微笑。他抬起手指,想學李彥那樣,逗貓似的撓這小孩兒下巴。
他回想著李彥剛才的力度,那平時能靈活扣扳機的手指變得異常笨拙,試探性地碰了碰那孩子小小的下巴。
那一瞬間,重鋒感覺十分奇妙。
指腹之下,溫熱,柔軟,細膩,嫩滑,帶著極具力量的顫動,那是這孩子的聲帶在震動。
這是一個新生命,軟綿弱小,卻充滿力量。
大概是姿勢對了,李瀟瀟小小姐躺得舒坦了,終於漸漸地收了聲,還高興地抱住了重鋒的手指,帶著滿臉水光衝他笑了笑。
好神奇……重鋒看著那張小花臉,也忍不住笑了笑。他正想偷偷戳一下那肉乎乎的臉頰,忽然聽到李彥再次開口了——
“我們追求強大,但要知道自己為什麼而戰。我們是軍人,但不止是軍人,我們還是兒子,是丈夫,是父親。”
重鋒愣了愣,下意識地抬起頭,迎上李彥溫和的目光。
“在戰場上,我們必須贏,因為……”李彥笑了笑,半蹲下來,一邊輕柔地擦了擦女兒臉上的淚水,一邊說,“戰場的後麵,是手無寸鐵的百姓,是我們的父母,妻子,兒女。”
……
重鋒回過神,想起了那張讓他揪心的戶籍卡照片。
他猶豫了一下,抬起手撥開李瀟瀟的額發,想看一下那傷口好了沒有,有沒有留下什麼疤痕。
指腹若即若離地觸到那柔嫩的肌膚,少女眼皮忽然輕顫起來。
重鋒愣了愣,定住了手中的動作。
李瀟瀟緩緩地睜開眼,跟重鋒的目光碰了個正著。
作者有話要說:女主在前世是從小就學詠春的(之前的章節有提過),這章翻車被抓的原因會在下章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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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天哪,剛剛想翻一下那位試出了用斜杠解救鋒哥名字的那位小天使的,評論太多了找不出來,感謝那位小天使,重鋒/同誌,就能出來了,今天評論區好多重口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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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感謝w琪妙小天使解救鋒哥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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