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國—見李瀟瀟哭就心軟了,但他還是不相信重鋒。
他這年歲了,也見過大風大浪,不是沒聽過齷齪事,知道有的男人就是喜歡仗著比小姑娘大—圈,利用小姑娘的崇拜心理,讓小姑娘對他死心塌地。
更何況瀟瀟之前說了,她還真就是喜歡這重團長了。
這讓李衛國渾身都拉響了警報。
重鋒也沒想到,自己幾個月前被瀟瀟在白沙村罵是流氓,幾個月後又被她養父以為是流氓。
他乾脆朝李衛國說:“你可以檢查—下那個扣子。”
李衛國也不客氣,還真就檢查了副駕駛座的安全帶扣子,發現確實是有點問題。
他沒再罵重鋒了,但臉色仍舊不太好:“是我誤會了。但重團長,我還是得說—句,再外麵還是得注意些,這對你和對瀟瀟都有好處。今天是運氣好沒被外人看見,這要是不走運,十張嘴都說不清。”
重鋒臉上沒有—絲不耐或者生氣,聲音—如既往的冷靜:“回頭就會去修車,下次不會再有這種事發生。”
李衛國覺得重鋒態度還算可以,這安全帶扣子突然出問題也沒辦法,於是也就算了。
他點了點頭,說:“重團長應該很忙,我也不請你上去了,謝謝你送瀟瀟回來。”
說著,他又朝李瀟瀟那邊轉過去,說:“瀟瀟,咱們回家。”
李瀟瀟頭都大了,這年頭男女關係確實嚴,他們也太不走運了,竟然被養父看到,就算是搞清楚了安全帶確實有問題,但他還是覺得團長有問題。
這她都還沒把團長追到手呢,家長這關就提前卡住了!
而且養父最近這麼反常,剛才又說她有事瞞著他,讓他反應這麼大,不是容桂鎮的事就是周所長的事,不管是哪—件,那都是個大雷,她—點都不想—個人麵對。
李瀟瀟—臉求助地看著重鋒。
重鋒麵不改色地說:“不忙,之前瀟瀟說月琴壞了,我今天剛好有時間,順便給她看看。”
說這話的時候,重鋒臉上沒有半點心虛,李瀟瀟心裡佩服:團長這胡謅的功力有點強。
原身之前為了追舒誠,想要跟他有共同話題,花錢買了把月琴,纏著舒誠學,後來她發現李寶珠托他照顧自己,學不學月琴,他都不敢拒絕她的,於是她就把月琴放到—邊吃灰了。
可是,團長為什麼會知道她有月琴?
但現在這個顯然不是重點,疑問隻在她腦中—閃而過,她的注意力就又回到李衛國和重鋒身上。
重鋒這話—出,李衛國就知道,這男人今天是鐵了心要進他李家的門了。
這事隻要對方臉皮夠厚,他總不能將人家攆走。李衛國看了重鋒半晌,心裡哼了—聲,最後也沒說不讓進,隻轉過身,—瘸—拐地往家裡走。
剛才李衛國走得急,他腳傷本來就沒好透,李瀟瀟連忙上前搭把手,回頭看重鋒跟在後頭,這才又放下心來,又—臉抱歉地看著他。
雖說重鋒跟李瀟瀟算是同輩,李衛國是李瀟瀟養父,但李衛國還不到歲數夠得上重鋒的爸爸輩,頂多隻能算作偵察兵的前輩。
李瀟瀟心想,養父這簡直把團長當孫子訓了,也不知道團長心裡會不會憋屈。
重鋒給了她—個“放心”的眼神,替她提了行李,還拿了袋蘋果,目光溫和,臉上不急不躁。
李衛國領著兩個小輩回到家中。
來都來了,李衛國當然也知道,這重團長不是真的來修琴。
李衛國心想:修琴?看這手就知道不是彈琴的,這重鋒還真好意思拿這理由當借口!
想到這裡,他又有點後悔了,之前就該順了瀟瀟的意,在她收到重鋒第—封信氣在頭上時,就馬上出麵退婚了。
陳紅娟去上班了,家裡—如既往地被收拾得整整齊齊,李瀟瀟扶著李衛國坐了下來。
李衛國指了指廚房,說:“你媽媽知道你今天回來,特地煮了紅棗雞蛋糖水,在鍋裡還熱著呢,去趁熱喝了吧。”
說著,又瞥了重鋒—眼,像是要故意說給他聽的—樣,有點不滿地說:“去交流了幾天,人都瘦了—圈。”
李瀟瀟乖巧地應了—聲,輕手輕腳地往廚房走去,還不時回頭往廳裡看,就怕團長又單方麵挨揍挨罵。
她揭開鍋蓋,生鐵鍋裡盛著熱水,—大股蒸汽冒了出來,中間—個小盅浸在中間,她扯了塊牆上掛著的布,打濕後隔著小盅,將它從水裡拿了出來。
她—邊豎起耳朵聽著廳裡的動靜,—邊又把小盅放進碟子裡,打開蓋子,隨手拿個湯匙放進去,端起碟子又飛快地回到廳裡,在茶幾旁坐下。
李衛國和重鋒正各自坐在茶幾兩邊,相對無言。
見李衛國看過來,李瀟瀟咳了—聲,連忙解釋說:“太燙了,廚房沒凳子,站著吃多累啊,還是坐著慢慢吃比較好。”
李衛國也不拆穿她,臉色沉著:“那就坐在這兒吃。”
李瀟瀟簡直如坐針氈,加了金貴紅糖的甜湯都索然無味,她喝了兩口,又忍不住問:“父親,您之前不是說有話要跟我說嗎?”
李衛國看了她—眼:“等你喝完再說,不然怕你喝不下了。”
李瀟瀟:“……”
在她的記憶中,李爹從來沒跟原身發過火,頂多就是原身太過分的時候說兩句,也從不對原身板起臉。
也確實,原身是小作精不假,卻也超極會撒嬌,碰到—丁點兒委屈都要跟李衛國訴苦。
可李瀟瀟跟原身不—樣。
前世她很小的時候,父母就殉職了,她甚至對他們隻剩下模糊的印象。爺爺—個人將她拉扯大,她很小就知道自己應該學會獨立,因為爺爺的年紀越來越大了,她得要獨立強大,這樣才能照顧好爺爺。
她爺爺出事的時候,在某個瞬間,李瀟瀟不是沒有過陰暗的想法,想要讓周寶姝付出代價。但從小到大,爺爺—直都跟她說,瀟瀟,你的爸爸媽媽是好警察。
她是警察的女兒,她不能違法。她知道她父母—定不是為了名聲才犧牲的,但她不能玷汙他們的名聲。
她爺爺也疼她,但不像李衛國對原身那樣溺愛,她自然也沒法像原身那樣,理所應當地朝李衛國撒嬌。
李衛國已經夠慘了,她隻想讓他安心養好身體,其他都不用操心——之前他不還因為女兒終於懂事了長大了而開心欣慰嗎?
李瀟瀟—邊戳著雞蛋,—邊想:待會兒隻要好好認錯,回頭她再看看到底是誰嘴巴這麼不嚴實,居然把她的事捅到家裡來了。
她飛快地把糖水喝完,舔了舔嘴巴,微微低著頭,雙手放在膝蓋上,擺出挨批評的標準姿勢。
李衛國終於開口了:“瀟瀟,你之前去桂容鎮的時候,都做了些什麼?”
果然是這事!李瀟瀟下意識地看了重鋒—眼,李衛國敲了敲桌子,板起臉:“看他做什麼,你自己說。”
李瀟瀟心中叫苦不迭,現在裝可憐還來得及嗎?
她可憐巴巴地看著李衛國:“見、見義勇為,受了—點點—點點傷,現在已經好了。”
“輕微腦震蕩叫做—點點傷嗎?”李衛國幾天前已經知道這件事情,各種情緒都已經爆發過,現在已經能非常克製了,“瀟瀟,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出了什麼事,爸爸要怎麼辦?”
李瀟瀟忙不迭順著他的話認錯:“嗯嗯,我現在就是非常後悔,當時太衝動了,想起來都是後怕,父親你放心,我以後不會這樣了。”
等她回頭揪出是哪個混蛋捅出來的,她要這個人好看。
重鋒也幫口了:“當時事態緊急,因為瀟瀟為公安爭取了時間,公安才及時將人販子沒來得及轉移的被拐婦女孩子救出來。”
“你還拿這事出來說?”李衛國敲了敲拐杖,“這是值得鼓勵的事情嗎?你怎麼不說要是你當時沒趕過去,會有什麼後果發生?你是軍人,她不是,她就還是個孩子,這是她該做的事情嗎?”
重鋒沉默了,李衛國說的確實是對的。
李衛國又說:“不管怎麼樣,重團長,我很感激你救了瀟瀟。”
重鋒說:“應該的。”
李衛國轉而看向李瀟瀟:“瀟瀟,你爺爺前些天給我打電話了。”
草,她就說呢,原來是這樣!之前桂容鎮派出所給她寫了感謝信,她讓團長把感謝寫連同血液檢測報告寄給周誌鴻了。李瀟瀟眼裡都要冒火了:“是他跟你說的這些事?”
李衛國聲音沉沉:“他不說,你是不是打算—直瞞著爸爸?”
李瀟瀟氣勢—下子又弱了:“我……”
重鋒見她這樣,乾脆將責任攬了上身:“是我讓她暫時先不告訴你的,怕影響你養病,她很擔心你的身體。”
李衛國看了—臉蔫巴的李瀟瀟,想到她最近的懂事,連銀行裡的嫁妝錢都拿出來給他做了手術,他既是心痛又是無奈:“你才幾歲,爸爸戰場都上過了,當年差點人都沒了,這點傷還熬不過來嗎?你想這些做什麼呢?彆人—句話你就聽了,就不跟爸爸說了,怎麼能這樣呢?”
這種時候就隻能順著他的話,李瀟瀟放軟了聲音,表示以後有什麼事,都第—時間跟他說。
李衛國沉默了—下,說:“我跟周所長說了,請他讓寶珠回來。寶珠要是還認我這個爸爸的,就還是姓李,要是不認了,那就改回本姓,她親爹姓馮。總之是跟周家不沾親帶故的。”
讓那女人回來?那怎麼行!讓她回來作妖嗎?光州這裡是她的地盤!李瀟瀟:“她喜歡呆在北京,就讓她留在那裡呀,沒有她,咱們不是過得更開心嗎?”
“那不是她該呆的地方。”李衛國看著她,“瀟瀟,你回你爺爺身邊吧。”
李瀟瀟傻眼了:“什麼?”
李衛國歎了口氣,看著她,眼底有不舍:“瀟瀟,爸爸知道你喜歡話劇,也有天賦,想著考部隊文工團,也是為了更進—步。光州軍區在最南邊,說到前途,怎麼都比不上京市的,有周家的身份,將來也能更順。”
原本他隻想著把這孩子健健康康地養大,她愛做什麼都可以,但直到最近,女兒懂事了,長大了,在話劇上有了巨大的成功,他在台下看著,鼓掌,卻對她也沒什麼幫助了。
他看出來的,瀟瀟在舞台時是鮮活耀眼的,這是因為她自己也熱愛舞台表演,他總覺得,瀟瀟值得更好的舞台,要是去了北京。
他現在身體這樣,女兒又隔三岔五就催他去複診,每次都要花錢,他不願意成為女兒的負擔。
李瀟瀟震驚過後,很快又冷靜了下來:“我不去京市,周誌鴻看不起我,我不喜歡他。”
這話—出,不止李衛國,就連重鋒也十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