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怎麼回事?太丟人了!
李瀟瀟簡直恨不得鑽到地底去,馬上抬手捂住鼻子,另一隻手趕緊給重鋒抹了抹,心虛得嘴上都磕巴了:“對對對對對不起!”
可鼻血畢竟不是清水,被她胡亂一擦,拉出一大條血痕,重鋒好好一張臉看起來像是臉上掛了彩。
李瀟瀟:“……”
重鋒覺得自己下手已經很輕了,根本沒有用什麼力,沒想到竟然出了狀況。
他剛才還絞著小姑娘的後膝,見狀馬上鬆開了腿,連忙坐起來,伸手去拉她,一臉擔心地說:“是不是磕到鼻子了,我看看。”
李瀟瀟尷尬得都要摳出一座迪士尼了,臉色漲得得通紅,瞳仁本來就水潤,一緊張更是亮得驚人,像是覆了一層水光:“不不不不用了!”
這都疼得要哭了!重鋒有點慌:“我不是故意的。”
李瀟瀟也很慌:“我也不是故意的。”
說著,她又想抽自己嘴巴了:什麼不是故意的,李瀟瀟你是傻子嗎!這跟直接承認自己是lsp有什麼區彆?
李瀟瀟越是緊張,鼻血流得越歡快,已經感到手掌濕了一片,淌到了嘴巴上,嘗到了一股鐵腥味。
重鋒也看到了她指縫滲血,拉著她的手腕但又不敢使力,隻得著急地說:“你讓我看看,要是傷著了骨頭得去醫院。”
兩人拉扯了一陣,李瀟瀟最後掙不過,被重鋒用巧勁拉開了手,那片血又被抹開了,於是重鋒當即就看到了一大片血。
李瀟瀟一臉生無可戀:她還能擁有一點點形象麼?不,她不能了。
然而即使這樣,她還是想搶救一下,起碼讓鼻血先緩一緩,於是她微微仰了仰頭,希望流得慢一點。
重鋒馬上托了托她後腦,阻止了她的動作:“彆抬頭,讓它流出來。”
他從衣兜裡拿出手帕,給李瀟瀟擦了擦,一邊又輕輕捏了捏她的鼻梁骨,問:“骨頭疼嗎?”
重鋒的指腹乾燥而粗糙,李瀟瀟驚奇地發現,自己現在都這鬼樣子了,居然還能集中精神認真感受團長的手指。
沒救了。
李瀟瀟一邊憤憤地想,一邊努力地掩飾著自己的賊心,反應過來這事兒還能推到“不小心磕到鼻子導致流鼻血”身上,馬上裝出一副柔弱狀:“也不是很疼,應該沒問題。”
也不是很疼,那就是還是有點疼的。
鼻梁骨本身就很脆弱,瀟瀟又不是他平時手下的兵,他剛才不應該一句話不提就直接進入第二套動作,原本是想著這樣出其不意能讓她印象更深刻,結果現在又把她弄傷了。
對,是“又”,他可沒忘記之前在隱市那回下了重手。
重鋒捏著她的鼻骨,手掌擋住了她大半張臉,隻剩下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眼巴巴地看著他,讓他心口又酸又脹。
他喉結動了動,眼底都是自責,聲音微啞:“瀟瀟,對不起,我又把你弄傷了。”
李瀟瀟沒想到他這麼介意,心裡那點旖旎馬上煙消雲散,連忙說:“沒事沒事,練這些受點傷很正常啊,是我自己不小心。”
她真的心虛了,她又不是第一次磕到鼻子,但是磕到鼻子後流血還真的是第一次,她總覺得跟團長的肩膀關係不大,跟團長的臉關係更大一點。
這小姑娘總是這麼樂觀。上回也是,比這嚴重多了,帶著一身傷去戶籍處,還沒事一樣地笑著拍照。重鋒見她滿臉不在乎,心裡歎了口氣,也不再說什麼自責的話了,不然還要她反過來安慰自己,這實在是不像話。
他一邊給李瀟瀟壓著鼻骨,一邊朝她說:“你先壓一下,我去把手帕打濕,待會兒敷一下額頭,過一會兒應該能止住血。”
李瀟瀟連忙說:“好的好的。”
等她抬手壓住鼻骨,重鋒起身去把手帕打濕,很快又回來了,將手帕疊了疊,撩起她的劉海,下意識地往她額角上看去。
其實上回在桂容鎮的時候,重鋒就已經知道傷口好全了,現在看上去完全看不出痕跡,但他仍是忍不住去看。
他的動作隻是頓了一頓,緊接著就把手帕壓在她額頭上。
這年頭還沒有包裝紙巾,所以李瀟瀟也習慣隨身帶著手帕。這會兒她的鼻血還在往下淌,於是她也掏出了自己的手帕,抵在鼻尖下麵吸血。
李瀟瀟想到剛才的練習,有點驚奇地問重鋒:“團長,你也練詠春啊?”
那幾乎就是她動作的複刻,他這樣陪她練,讓她學起來更加容易。
“平時不怎麼練,我沒係統學過。”重鋒說,“抓人擒拿的時候,格雷西柔術更靈活一點。”
這都已經是不怎麼練的水平了,她這可是練了十幾年了。李瀟瀟一臉崇拜地看著他:“團長你真厲害!”
重鋒笑了笑:“是你父親教得好。”
李瀟瀟把鑰匙從衣兜裡掏了出來,又塞回到重鋒手上,重鋒一臉詫異地看著她:“瀟瀟,你這是……”
她眉眼彎彎,因為捂著鼻子,聲音顯得有點甕聲甕氣:“這個還是你拿著吧,我平時都用不著,但你平時外出任務,有時候回來太晚的話,可以在這裡住嘛。”
她心裡暗戳戳地補充:比如今晚,在這裡住嘛,反正任務是提前完成,提前回來了的,這樣就不用特地趕回去軍區了。
李瀟瀟之前在軍區天天能見到重鋒,回到市文工團之後,這才切身體會到什麼叫做“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那真是抓心撓肺。
這是嫂子給她女兒的房子,重鋒保管了十幾年,就是為了有一天能還給這小姑娘,怎麼能再拿著呢?他又遞了回去:“我用不上的,你拿回去吧。”
李瀟瀟把手背到腰後,躲過了他的手,一臉無賴地看著他:“我不拿。”
重鋒哭笑不得,很是無奈:“瀟瀟。”
“你拿著嘛,拿著。”李瀟瀟笑嘻嘻地說,“以後這裡就是咱們練格雷西的秘密基地。”
這並不是什麼涉及到原則的事情,李瀟瀟知道隻要自己堅持耍賴,重鋒就拿她沒辦法——他總不會為了這點事情而板起臉斥責她。
果然,重鋒勸了一會兒後,見李瀟瀟完全沒有要拿回去的意思,隻得說:“那我暫時先替你保管。”
李瀟瀟奸計得逞,高興地說:“謝謝團長。”
哪有人把房子給彆人住,還要跟彆人說謝謝的?重鋒覺得這姑娘當真有點缺心眼,都替她有點發愁了:這樣肯定很容易被人騙的。
他想到晚上糾纏她的那個青年,又想到了那個她曾經很迷戀的舒誠,葉君婷之前的話又在他耳邊回響——
多虧了瀟瀟,《無名英雄》才能改編得這麼成功。瀟瀟這小姑娘有孩子氣,提到新鮮感,說要讓觀眾保持新鮮感,這樣觀眾才會有所期待,感到樂趣。我當時一聽,心想可不就是,我家兒子小時候也這樣的,很多東西都是貪新鮮,想法一時一樣的。
重鋒之前從京市回來的時候,曾經去過羊城劇社,跟裡麵的人打聽過,得知瀟瀟從前很是迷戀過舒誠,但是後來又突然不迷了。
他原本還覺得奇怪,直到聽到葉君婷一番話,她說瀟瀟有孩子氣,小孩子有豐富的想象力,也追求新鮮感,所以瀟瀟創作出來的東西,都很有靈氣。
重鋒當即就明白了,這孩子氣用在創作上是好的,但要是走岔了,像之前對舒誠的那樣,就是一時興起覺得新鮮,膩了也就放手了。
重鋒心想,那要是這樣的話,得小心留意她有沒有又迷上哪個小白臉,及時撥亂反正,免得影響事業。
李瀟瀟壓了十來分鐘鼻梁骨,鼻血終於止住了,又不怕死地問:“團長,咱們還繼續嗎?”
這剛見完紅,重鋒哪裡敢繼續,但小姑娘一臉期待的樣子,他不由得失笑:“不急在一時,下回再練吧,我怕你待會兒又要流鼻血。”
李瀟瀟心想:不會的,隻要不跟團長臉懟臉,她一定能忍住的!
重鋒看了下手表,覺得時間不早了,於是說:“很晚了,我送你回文工團吧,回去早點休息。”
時間過得這麼快嗎?李瀟瀟有點舍不得,但也沒有其他裡由讓他留下,隻能乖乖地點了點頭,跟著他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李瀟瀟又問:“團長,你中秋節放假嗎?”
重鋒一邊注意著路麵狀況,目不斜視,一邊說:“不放。我們休假得提前報備,一年有限定可以休多少天,用完就沒有了。”
他頓了頓,又說:“一般大家都想大節回去,像過年這種,但畢竟是部隊,不可能全部人都排在過年的。不過瀟瀟你表現好,將來前途不會差,提乾之後可以讓你養父母住進家屬區,這樣就不用跟他們分開了。”
中秋節臨近,李瀟瀟原本是想著有沒有機會能見到重鋒,重鋒說了之後,又想到將來她考進軍區後休假的問題,於是就多說了點。
李瀟瀟點了點頭,又輕輕地“嗯”了一聲:“明白了。”
到了文工團大門前,李瀟瀟下了車,跟重鋒道彆。重鋒見她走了進去,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拐彎處,這才調頭駛離了。
*
李瀟瀟進了大門後,就直接往生活區走,但經過辦公區時,又看到裡麵的排練室開了燈,而且那個位置就是話劇組的排練室。
她覺得有點奇怪,因為最近大家的《蛻變》已經排得很熟練了,都輕鬆了不少,晚上已經不練了。
她以為有人忘了關燈,於是又走了過去,打算將裡麵的燈關一下,免得浪費電。
然而,等她到了那邊,卻發現裡麵還真是有人。
吳芳在裡麵,在吳芳在舞台上一個人自己練,念的是《蛻變》裡趙蘭的台詞,演的是那個她曾經練了很久,最後卻沒有上台的角色。
她正演的是趙蘭加入組織後的片段,原本應激昂的台詞,她念出來卻有點沉,體現不出趙蘭對新人生的期待和興奮。
漸漸地,那沉沉的台詞變得渾濁起來,又帶了點哽咽,最後變得含糊不清。
吳芳捂著臉,蹲在地上哭。
李瀟瀟站在排練室外,大氣不敢出。
吳芳現在狀態這麼不穩定,李瀟瀟知道她這種時候肯定是不想讓人看見的,但也不敢當作沒看見走開,因為怕她出事。
上個月新版《蛻變》首演時,吳芳情緒崩潰,導致首演差點夭折,幸好李瀟瀟和苗秀心臨時頂上,分彆替了主演和音效的位置。
現在距離首演的意外,已經將近一個月了,當時吳芳請了假,李瀟瀟在去交流前,吳芳依舊沒有回來,也就是這幾天才回歸的。
儘管大家都很擔心吳芳,可所有人都不敢提那天的事情,怕惹她傷心,都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
而吳芳回來後,整個人肉眼可見地瘦了一圈,話也少了很多。
馮老師原本想給她安排巡演的,這樣話劇組就能多一個主演,可她進入不了狀態,馮老師很急,但也沒辦法,也不好責怪她,於是就讓她先練一下狀態,後麵恢複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