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備考中(1 / 2)

以重鋒的職級, 早就可以在軍區大院申請住處。他之前住宿舍,是因為宿舍離訓練區和辦公區都更近。

李瀟瀟覺得有點不解,眼裡透著茫然:“我拿著會不安全嗎?”

“當然, ”重鋒鄭重地點點頭,“你還記得嗎?之前登長城的時候, 很多人都看見你和孫哲繹他們在一起了。”

一提到這件事, 李瀟瀟就覺得有點心虛,底氣都不足了:“嗯, 記得的。”

團長說“在一起”都是比較委婉了, 她那天整一個就是狂熱粉絲的表現。

重鋒認真地說:“人多口雜,孫哲繹他們隔三岔五就出點事, 如果有人要做文章,查到你家裡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們去譯製廠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嘴巴應該也夠密。他說的事情雖然可能性不大,但萬一呢?這年頭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做文章也是拿長城那天的事情, 瀟瀟是跟孫哲繹等人走得近, 如果有人舉報, 去李家家裡搜,搜不出什麼就沒事,搜出錄音帶是真的大麻煩。

而在長城那天,他當時要跟跟孫哲繹等人劃清界限的態度, 來往的人都看得到。而且軍區駐地不是誰都能進去的,錄音帶放在他這裡最安全。

重鋒暗暗在心裡跟自己說:這的確是事實。

他又說:“但如果放在我這裡, 不會有人搜。”

關於這個年代的瘋狂,李瀟瀟一直都隻是聽彆人說,並沒有親眼見過。

來了這個世界之後, 比起鄉間知青農民,在市中心生活的她實在是幸運多了:雖然她一直為錢發愁,但並不缺吃少穿,偶爾還能跟小姐妹們出去搓一頓,小日子過得還算滋潤。

市文工團裡大家團結友愛,創作的話劇能過審,她帶著整個劇組翻身,這讓她有種危險離她很遠的感覺。

現在被重鋒這麼一說,她也想到了,雖然覺得很可惜,但也知道他說得沒錯,於是點點頭說:“嗯,我明白了。”

李瀟瀟一想到團長總是為她操碎了心,心裡就五味陳雜。

她想到的他肯定會想到,她沒想到的,他還是會想到,麵麵俱到。這可不就像是帶孩子一樣?也難怪他一直覺得她沒長大,不拿異性目光來看她。

唉,紮心。

重鋒又補充了一句:“等你考進來之後,如果想聽錄音帶的話,可以去我那邊聽。”

李瀟瀟一聽,馬上就驚喜地問:“團長,你有收音機?”

現在沒有,但是他可以回頭就買一部。重鋒臉色如常地點了點頭:“有。”

那太好了!她家裡隻有那種小收音機,純用來聽廣播的。

這年頭那種能放磁帶的大錄音機可不便宜,而且現在遠遠沒到流行歌磁帶的八、九十年代,所以沒多少人會買大錄音機。

李瀟瀟眼裡都是亮光:“謝謝團長!”

重鋒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這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但他心裡總有一絲負罪感,小姑娘眼裡那點亮光,更是照得他內心那道灰暗無處遁形。

“沒事。”他借著起動車子的動作,轉過頭看向路麵,“年後就開始征兵,你得開始做準備了。”

重鋒的反應有點冷淡,李瀟瀟一愣,心裡的危機感噌地一下就冒出來了。

她也把目光從他臉上收回來,看著窗外不停倒退的景物,手指扣著安全帶的邊緣,若無其事地說:“嗯,我會的。”

從前這種時候,重鋒通常都會朝李瀟瀟溫和地笑一下。

她感覺到了,儘管團長一如既往地關心她,但他的態度變得疏離了,就像是最初她在白沙村遇到他的時候。

李瀟瀟心想:那天晚上的事,果然是讓團長感到困擾吧。

這簡直了,所以現在她在團長眼裡,不但是個小屁孩兒,還是個沒長好、但已經想做長好後才能做的事情的小屁孩兒?

一朝回到解放前?

絕了!這是什麼人間疾苦?

今天正是工作日,現在也不過才下午三點多,李瀟瀟已經提前跟家裡說了今天回來,李衛國夫婦原本是要請假到車站去接她的,被她阻止了。

一路上兩人心思各異,都沒再說話。

到了李家樓下時,兩人下了車,李瀟瀟正要去後麵拿行李箱,重鋒已經先一步拿了下來,自然而然地鎖了車往樓上走。

他走了兩步之後發現李瀟瀟沒跟上,回頭見她站在原地,他一臉疑惑地看著她:“瀟瀟,怎麼了?”

李瀟瀟回過神,小跑著過來,語氣輕鬆:“沒什麼。”

她的行李箱塞滿東西,除了出發前帶的,還有一些從京市帶回來的特產,但重鋒輕輕鬆鬆單手就扛了起來。

李瀟瀟跟在他身後,看著他的背影,忽然想到了那天晚上他跟她說,他的雙手殺過人,敵人、罪犯,問她怕不怕。

可他明明才二十四歲。

她一直沒有去問他的戰功,但她知道,六七十年代上戰場的機會還是不少的。

他的心從來都是在軍事上。

她之前那些皮一下的小心思,夾在玩笑打鬨裡麵,他也沒有察覺出什麼。

但那天晚上,已經不是普通的皮一下了。

他不著痕跡的疏離,已經證明她該收斂了,喜歡一個人,尊重對方是最基本的事情。如果讓對方感到不適,而且對方還不得不假裝正常來往,那她也太討人厭了。

兩人到了李家門前,李瀟瀟掏出鑰匙開了門,進屋後跟重鋒說:“團長,行李箱放廳裡就行。”

重鋒看了看四周,放在了牆角的位置,朝李瀟瀟說:“瀟瀟,我放這裡了。”

李瀟瀟還在廚房裡泡茶,應了一聲,很快又端著茶盤出來,邊上還放了一碟冒著熱氣的點心。

點心是乾蒸燒賣和水晶餅,陳紅娟想著火車上沒好吃的,估摸著李瀟瀟回來的時候肯定餓著肚子,特意在茶樓買回來後放在保溫瓶的,還留了字條,讓她回來後墊一下肚子,晚上再做點好吃的。

不管心情如何,李瀟瀟確實是餓了,剛才那點暗戀受挫的小心思先放到一邊,畢竟團長人就在跟前,而且她已經是離他最近的人了,不管男的女的,她得到的關注是最多的。

李瀟瀟這麼一想,心情又調節過來了,暗暗朝自己說:苟到最後,說不定就應有儘有了。現在就先采取保守行動,暫時撤退一下,不要讓團長覺得困擾。

她招呼重鋒過來吃下午茶,重鋒原本打算放了行李就走,但見她一臉高興的樣子,又朝跟自己說:隻是喝杯茶吃塊點心而已,吃完就走。

重鋒走過去坐了下來,抿了一口,看著小姑娘細皮嫩肉的小臉,想了想,又忍不住提醒說:“瀟瀟,新兵連訓練要三個月,二月征兵,三月一日入伍,你……”

“文藝兵雖然跟其他兵種不同,但新兵連訓練不分兵種,要求的標準全軍一樣,所以每年新兵訓練裡,文藝兵會比其他兵種更吃力一些。”

“主要是體能方麵會有差距,”重鋒斟酌了一下說,“體能訓練的前期,以徒手三公裡為主,後期會有五公裡越野,分徒手和負重。”

除了體能方麵,其實戰術訓練和器械訓練,文藝兵的表現相對來說都會弱一點,但這裡麵有技巧可以輔助,教官到時候也會說,瀟瀟這麼聰明,學技巧不是什麼難事,但體能受身體限製,再聰明的腦子也代替不了腿腳跑步。

他之前見過瀟瀟跑步,小姑娘跑得倒是快,爆發力強,但顯然這種隻適合跑短距離。她還說過要拿第一,也不服輸,到時候用這種高爆發的勢頭去跑越野,又不肯停下,很容易會出事。

他婉轉地提醒:“現在離入伍還有兩個多月,你可以有針對性地練習一下,練的是耐力,保留體力,持續前進才能跑完三公裡五公裡。”

李瀟瀟不知道他心裡想了這麼多,還以為他怕自己熬不過新兵連訓練,拍了拍胸口:“你放心,我之前就想過了,正打算讓父親給我定個計劃呢!提前準備適應訓練,贏在起跑線上。”

重鋒心情有點複雜,瀟瀟最多也就拿早晚的時間來練習,這麼短的時間,體能確實能提升,但也不可能大幅度提升,達到的效果也就是讓她能提前適應長跑。

然而小姑娘非常積極,信心滿滿,重鋒也說不出打擊她的話。

吃完下午茶後,重鋒準備離開。

李瀟瀟猶豫了一下,原本想要避嫌,不像之前那樣送他下樓,但想了想,這樣太明顯了。

可沒想到,她剛要跟出門,重鋒就轉過身,抬手輕輕搭在門框上,說:“好好休息一下,這兩天坐火車也累了。”

這意思就是不用她送了。

李家其實就在三樓,統共也沒多少步樓梯,李瀟瀟用手指撓了撓臉頰,心裡有點尷尬,但臉上半點也沒顯示出來:“嗯,好,那……”

她把手彆在背後,淺淺地笑了笑:“團長再見。”

李瀟瀟比重鋒矮了許多,他微微低下頭,垂下的目光看起來終於有了點兩分溫和:“再見,瀟瀟。”

他轉過身,腳步沉穩地走下樓。

李瀟瀟輕輕地把門關上,忍住了跑去陽台的衝動,把行李箱拖到廳中,開始整理裡麵的東西。

重鋒從樓梯口出來,徑直朝吉普車走去,借著上車的動作,餘光朝石米樓三樓看去。

那裡並沒有人,於是他坐在駕駛位,光明正大地朝那處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把目光收了回來,開車往光州軍區駛去。

李衛國夫婦一下班就先去了市場,買了一大堆菜回來,到家後果然看到女兒已經回來了,都十分高興。

李瀟瀟把特產都拿了出來,一瓶白酒給李衛國,一瓶雪花膏給陳紅娟。

陳紅娟沒想到連她都有份,高興得不得了,連話都有點磕巴了:“哎,這個,給我也是浪費,你自己留著用嘛,我這臉用了也是浪費。”

“我也買了呀,用到臉上就不叫浪費,”李瀟瀟笑嘻嘻地說,把手搭在李衛國肩膀上,“父親你說對吧?”

李瀟瀟和陳紅娟的關係能緩和,李衛國是最欣慰的,他高興地點點頭,朝陳紅娟說:“就是,瀟瀟特意從京市買回來給你,阿娟你可得用起來咯!”

“好好,”丈夫女兒都在身邊,家裡樂也融融,陳紅娟覺得這是她有生以來最幸福的時候了,她高興得合不攏嘴,擼起袖子準備大乾一場,“你們父女倆先聊聊天,我去做飯,今晚咱們可得好好吃一頓!”

陳紅娟進廚房忙乎,李瀟瀟擺好茶和花生米,主動說起自己在京市的情況,除了隱去將周寶姝送進牢裡的事情,其他事情都說了個七八分。

家裡也不大,廳裡說話廚房也能聽到,陳紅娟聽著也覺得很有趣,不時搭一下話。

她說到話劇的交流會是學習她的劇本為主,李衛國滿臉自豪:“我家瀟瀟就是厲害!說不定以後就是話劇界的扛把子了!”

李瀟瀟哈哈大笑:“嗐呀,哪有這麼誇張!”

她還說到那些德不配位的老師們,看不起她這個小小市級話劇演員,想要在劇本上加署名,李衛國聽得拳頭都硬了,她馬上又來了個反轉,告訴他,她舌戰群師,一戰成名,連京市軍區的老師都支持了她一把。

整個交流期跌宕起伏,像一場驚心動魄的冒險,李瀟瀟講得也十分有趣,李衛國夫婦都聽得津津有味。

“啊,對了,”李瀟瀟最後又補充說,“我還去了周宅,跟周所長見麵了,雖然我沒想過在京市發展,但以後會每周給他打一次電話。”

她知道李衛國心軟,當初周寶姝都要拔他的氧氣管,他還讓周所長把周寶姝送回來光州,說隻要周寶姝願意,就還是他李衛國的女兒。

李瀟瀟原身和周誌鴻有血緣關係,周中還一個老人家在京市,為國奉獻了大半生,跟家人分隔,出來後就剩下她一個親人。

現在她又隻認李衛國,她大概能猜得到,他心裡也許會覺得自己占了原本該屬於周誌鴻的親情,覺得對不起周誌鴻,心裡多少也會希望她能跟周誌鴻和解的。

果不其然,她這話一出,李衛國眼裡都露出了欣慰。

這話題隻是一句帶過,李瀟瀟說完自己在京市的事情,接著又說:“父親,我二月就要去考部隊文工團了,聽團長說,文藝兵新兵連的訓練,也跟其他兵種一樣。”

這是事關女兒的前途,李衛國也認真了起來,連忙說:“對,一樣的,得整整三個月。”

陳紅娟一邊這才,一邊從廚房裡探出了頭:“哎呀,文藝兵也要三個月?那豈不是很辛苦? ”

李衛國當年也是偵察兵出身,訓練強度比普通士兵都要強,新兵連那些訓練跟偵察兵的一比,那簡直都是小菜一碟。

他給新兵教官當過助教,要是哪個新兵蛋子敢在新兵連叫苦,他一定會狠狠斥責一番。但現在,他看著自家女兒那水靈靈的模樣,放到新兵訓練裡,可不就得磨掉一層皮?

於是李衛國也憂心了起來。

李瀟瀟一看養父這表情,心裡嘀咕:就真的這麼不看好她嗎?

她前世裡初中高中大學可都是要軍訓的,雖然肯定比不上部隊,但這回她好好準備一下,而且是提前兩個月準備,她體質還可以的,說是贏在起跑線上,也不是不可能吧?

李瀟瀟咳了一聲:“那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他們可以,我肯定也可以的。”

“我不僅要能通過,”李瀟瀟一臉期待地看著李衛國,“父親,我想拿第一。”

李衛國:“……”

他想了想,問:“你這個想法,重鋒知道嗎?”

李瀟瀟記得自己很久之前是有跟重鋒提過的,於是點了點頭:“我跟他說過。”

李衛國磨了磨牙,心想這臭小子,居然都沒跟瀟瀟說這不現實麼?

他婉轉地說:“瀟瀟,咱不看這些虛名,咱這是文藝兵!表演好才是重點,咱又不上戰場,對吧?你知道為什麼文藝兵也要訓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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