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沈繼明的說法, 他不會動戲劇頻道的節目單,極有可能是打算等廣播劇出來後,將它安排在其他頻道。
這老狐狸想吊著李瀟瀟,李瀟瀟卻從來都不是一個被動的人, 之前在話劇上打下的人脈基礎, 終於在今天派上了用場。
現在已經跟之前凜冬時期不一樣了, 人們不再隻有樣板戲和那幾部話劇可以看,現在每個劇院都在上演著不同的節目,可以一個星期,甚至一個月都不重複花樣。
在人們麵前的,是琳琅滿目的節目單, 觀眾分布在各大小文工團和劇社裡, 而美術製片廠本來就是新單位, 現在一部新美術片都還沒製作出來,譯製片又不是麵向普通百姓的, 如果劇組不預熱,根本沒人知道會有這麼一個劇。
李瀟瀟打算從現在起, 就開始慢慢融入商業配音的元素, 不走“酒香不怕巷子深”那一套。
現在的“酒”太多了,而且都是老酒,而她的“酒”對於其他人來說, 是聞所未聞的,所以她要直接把“酒”拿到客人麵前, 讓客人嘗這第一口,而不是被動地等人發現。
所以,前期的宣傳非常重要。在哪個頻道播出,幾點播出, 這些都要至少提前一個月定下來。
她前世就生活在商配時代,自己開的工作室,整套流程熟得不能再熟了,甚至能根據這個年代的特色進行本土化微調,連具體方案都已經想好了。
周冬陽是文/化部的秘密項目組組長,當初這個項目不能對外公開,是因為處於凜冬時期。
現在這個項目大部分工作已經完成,已經不再進行保密,隻剩下昆曲等經典戲劇的錄製,也就是苗秀心和衛東所在的部分還在進行中。
周冬陽目前的工作重心也已經轉移到其他事情上,今年是文藝新時期第一年,許多事情都大有可為。
文藝界百花齊放,而周冬陽要做的,就是讓這片百花生長的土地,變得更加肥沃,為百花提供養分。為此,他忙得腳不沾地,這個時候收到李瀟瀟的電話,自然也就十分期待了。
這姑娘總有許多奇思妙想,之前被環境限製,現在可以放開手腳自由創作,周冬陽聽到她說需要幫忙,想都不想就馬上說:“你說,隻要我能辦到的,我都全力支持的。”
李瀟瀟當然不會張口就一句“麻煩周老師給滬市廣播電台打個電話,讓台長把熱頻道的黃金時間騰給我”,這聽上去就十分霸道。
最重要的是,如果這麼說,這件事就會變成私事,欠周冬陽很大一個人情。
所以,她要將這件事變成公事。
怎麼變?
周冬陽目前在專注什麼工作,她就將這件事跟什麼工作掛上鉤,讓二者之間產生聯係,這樣一來,廣播劇就會成為京市文/化部的一個新關注對象,說不定後麵還能獲取更多資源。
李瀟瀟快速地理了一下思路,說:“是這樣的,周老師,這大半年以來,各大小文工團體都在積極地創作,各劇院也經常出現排長隊買票的情況,尤其是話劇,大家對文化表演的觀看需求都很高。”
“但實際上,各團體水平不一,從前來來去去隻有幾部劇,演員們也都熟悉裡麵的橋段,但現在新劇多了,演員平均投放在每部劇的時間就少了,出來的舞台效果有時候就差了點。”
“百姓們當然也想看大劇院好演員的表演,但很多時候都排不上號,隻能退而求其次了。而有的演員安於被追捧的現狀,覺得即使不用長時間練習,台上水準差了點,百姓也依然愛看,這就導致部分演員表演質量下降。”
這個道理就跟當初李瀟瀟演話劇時是一樣的,因為她本人的水平遠高於其他演員,所以觀眾們更希望看她的場次。
當初光州電力局局長跟市文工團團長肖星抱怨,就是因為巡演到電力局的場次不是李瀟瀟主演。
同一個劇本,不同水平的演員來演,表演的效果當然也就不一樣了。
這個道理周冬陽當然也明白。
在去年年底的文藝表演上,光州軍區安排李瀟瀟主演《回家》,周冬陽看了,並且在後來也看過其他文工團的《表演》,其他演員扮演的馮淑敏,卻總是差了點意思。
“你說得對,”周冬陽沉吟了一下,“有的同誌是太浮躁了,沉不下心來。”
說著,他又笑了一下,說:“瀟瀟,你畢竟在話劇上付出過這麼多的心血,現在即使調到了新製片廠,心裡還是牽掛著的。”
李瀟瀟的調動隻需經過大軍區,光州軍區願意調出、寧城軍區願意接收即可,但周冬陽也知曉這件事,顯然也有在關注她。
周冬陽緊接著又說:“今年各單位之間都有不少人事調動。瀟瀟,京市這邊是隨時都等你過來的,要是你哪天有調動的想法了,直接告訴我就行。不管有什麼想法,從上往下推,才是最簡單有力的。”
“我明白,周老師。”李瀟瀟笑著說,“我會記住您的話的,謝謝您。我接下來的想法,需要經過實踐驗證,所以我想親自實現,如果可行,才能說明它是值得推廣的。”
周冬陽確實是想將人挖過來,可這小姑娘才一句話又把話題繞了回來。他在電話另一頭輕輕感歎了一下,又說:“那你說說看,現在是有什麼想法。”
“好的老師。”李瀟瀟接著剛才說到的話題,說,“針對之前咱們說到情況,舞台表演質量參差不齊,大劇院座位有限,而且受距離限製,一個城市出了好劇,其他城市的百姓除非自費到那個城市觀看,否則就隻能等自己城市拿到劇本後,在本地觀看。”
“對於想看原汁原味表演的百姓來說,這多少是有點遺憾的。”她頓了頓,話鋒一轉,緩慢而清晰地說,“但現在,我們製片廠這邊想到了一種表演方式,可以讓一部優秀的表演,讓全國百姓同時欣賞到。”
老製片廠是拍電影的,周冬陽也清楚她所在的新製片廠是乾什麼的,心裡有點疑惑:不會是想把話劇拍成電影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實在是算不得什麼新想法,畢竟之前的樣板戲也都拍成了電影,可現在新話劇數量這麼多,要是新話劇也搞這一套,那會花很多錢,根本不現實。
然而,畢竟小姑娘還沒說出口,周冬陽仍是順著她的話,說:“聽起來很不錯,是什麼樣的表演方式呢?”
“廣播劇。”
這跟他剛才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周冬陽從來沒聽過這種表演方式,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才問:“那是什麼?”
“這是一個純聲音表演,”李瀟瀟解釋說,“您可以將它當成是一部沒有畫麵的電影。”
“事實上,現在在鄉間的話劇表演,因為觀眾太多,而舞台太小,後排的觀眾其實看不清楚舞台上的演員,所以我之前還在文工團的時候,寫的劇本都會注重場景背景音,也會提醒演員著重關注台詞聲音上的表演,讓觀眾即使看不清台上的表情,也能從聲音中清晰劇情的變化。”
她頓了頓,笑著問:“您看,對於後排的觀眾來說,他們其實更多的是聽,而不是看。”
這麼一說,周冬陽仔細想了一下她的那些劇本,確實是這樣。
而且,在她去年年底借調各軍區交流的時候,她還讓各文工團朝製片廠借配音演員塑造背景音。
“嗯,”周冬陽緩緩地應了一聲,顯然也在思考她提到的問題,“確實是這樣。”
“所以,”李瀟瀟繼續說,“哪怕即使隻有聲音,其實也是可以完成一部劇的表演的,就像說書人一樣,也是同樣的道理。”
“當然,一個人的表演是非常單調的,而且說書人並不是專業的配音演員。如果一個故事,由專業的配音演員分擔角色,加上場景背景音,就會有聲音電影的效果。而且還能提前錄製,保證了質量的穩定。”
“聲音電影不需要拍攝,成本遠低於普通電影,長久來看,甚至也低於常規舞台表演。舞台表演還會受到場地限製,萬一大雨天暴雪天,觀眾無法出門,也就看不成了。”
“但聲音電影可以,”李瀟瀟的聲音沉穩而堅定,“隻需要一個廣播電台的頻道,將聲音電影播放出來,全國人民都可以收聽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