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乘軒愣住。
沈淮與最討厭甜食,從來不會吃這種東西。
“先生,”宋乘軒遲疑著問,“您……”
“這個啊,”沈淮與捏著巧克力的包裝紙,發出輕微的啪啦聲,“杜明茶那孩子給的。”
說到這裡,他笑:“遞過來的時候還有點舍不得,像是在割她的肉。”
司機樂嗬嗬地問:“好吃嗎?”
沈淮與平時待人親和,絲毫不擺架子。司機跟了他四五年,也深知隻要不拂他逆鱗,便相安無事。
“我這麼大的人了,還會吃孩子的零食?”沈淮與輕哼一聲,撥弄著包裝紙上的一抹藍,冷不丁想起她的眼睛。
有色彩、溫度的眼睛。
連帶著她遞來的這塊普普通通巧克力也染上光澤。
沈淮與低頭,拆開包裝紙,咬了一口。
巧克力的微苦和甜膩交織在一塊,融合了海鹽的淡淡鹹味,回味仍舊是發澀的苦,隻舌尖上一抹甜。
宋乘軒借著後視鏡,看到了沈淮與的表情。
宋乘軒推了推眼鏡:“沈少寒和杜明茶,說好聽點叫娃娃親,不好聽了就是封建餘孽、包辦婚姻。照我看來,也就是兩家大人年輕時候的玩笑話,壓根就算不了數,您要是——”
“胡鬨,”沈淮與輕斥,“你將我當什麼?”
宋乘軒笑眯眯:“您想想唐明皇,再想想源光氏。一個“在天願做比翼鳥”呢,另一個——”
“少胡扯,”沈淮與看窗外,“以後彆提這些,傳出去不像話。”
引起這一爭端的杜明茶,此刻剛剛下課。
她打了個好幾個噴嚏,嘀咕:“誰又在背後說我壞話?”
嘀咕歸嘀咕,杜明茶去食堂買了兩份打包的飯菜,用手機掃輛青桔,騎到學校旁側的社區醫院,停好後,拎著飯菜上了二樓,給趙芯見送飯。
趙芯見輸完液,在病床上睡了一上午,精神稍微好點了。病床上有個小隔板,供她吃飯,趙芯見一邊吃,一邊好奇地問:“今天早上怎麼了?雲茶打電話給我,讓我咬死今天廣播的人是我。”
“不知道,”杜明茶說,“小心點吃——快弄自己身上了。”
她眼疾手快,抽了紙巾擦拭隔板上的濺出來的湯汁。
趙芯見說:“今天晚上還得拜托你幫我去廣播站了,寶貝,我現在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杜明茶問:“那你病床邊垃圾桶裡那三斤瓜子皮是誰磕的?”
趙芯見訕訕一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寶貝,我的好明茶,茶茶……”
“好啦好啦,又沒說不幫忙。”
趙芯見吃著好友帶來的熱騰騰麵,胃裡暖暖的,又見杜明茶摘了口罩——
皎白的肌膚上隻有淺淺的痕跡,不仔細看看不出來。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自紅,沒有絲毫粉飾,天然嬌美。
饒是已經見了好多次,每次再看到室友的臉,趙芯見仍舊有心臟被擊中的感覺。
太美了。
杜明茶拆了一次性筷子,沒拆好,頂部仍舊連在一起,一根隻有半截長。
她有微妙的強迫症,將長的掰成和短的一樣長,才用筷子去夾菜吃。
趙芯見說:“要是沈少寒看到你的臉,哪裡還有彆雲茶的事?”
“錯,”杜明茶說,“看臉很不靠譜,‘色衰而愛馳’。光看臉的愛情是沒有好結果的。”
趙芯見想了想,又說:“我不是這個意思,主要還是彆雲茶。你看到了嗎?自從沈少寒送她一條香奈兒的腰帶後,她就開始將襯衫掖到腰帶後穿了……這要是大冬天,說不定她連羽絨服都掖褲子裡。”
杜明茶笑了一聲,做了個打住的手勢:“不談這個。”
下午沒什麼課,杜明茶陪趙芯見聊一會,等她睡著後,自己才靜悄悄離開。
手機收到兩條短信,發件人來自於鄧言深——叔叔家的哥哥。
鄧言深:「我都已經向你道歉了,你還想怎麼樣?」
鄧言深:「快點回來,彆叫外人看咱們家笑話」
鄧言深:「聽到沒有?」
杜明茶沒回,放好手機,騎著青桔回了學校。
鄧言深是叔叔嬸嬸唯一的兒子,是個桀驁不馴的公子哥,十分高傲,比杜明茶年長一歲。
杜明茶剛住過去的那幾天,兩人倒相安無事。或許是他這個年紀的通病,自命不凡,言論傲慢,也處於高高在上的姿態。
杜明茶容忍度挺高的,也沒有和他發生過矛盾。
直到鄧言深勸杜明茶改姓,才戳中了杜明茶雷點。
滿滿的男權思想,以及“你不姓鄧就是外姓人,不能算認祖歸宗”這樣的發言把杜明茶徹底激怒。
她和鄧言深大吵了一架,鄧言深氣的跳腳,還企圖拿一直溫順的杜斯玉來和她做比較——
“斯玉比你溫柔多了!我怎麼會有你這樣叛逆的妹妹!”鄧言深氣急敗壞,“你完全沒有把我當兄長,也沒有把我放在眼裡——”
“放在什麼眼裡?屁、眼?”杜明茶回擊,“滿腦子迂腐,大清亡了這麼多年,您還沒醒過神來呢?”
大吵一架的後果,就是杜明茶下定決心搬走。
她無法接受和擁有這樣思想的人成為家人。
這幾天,鄧言深倒是又頻頻發短信過來,想要杜明茶搬回去。
杜明茶才不。
夏末的白天漸漸變短,暮色昏黃,杜明茶準時到了廣播站,剛推開門,愣住了。
沈少寒坐在趙芯見的位置,一手拿著值班表,一手撐著額頭,轉臉看她:“早上廣播的人是你。”
不是疑問句,是陳述句。
杜明茶說:“不是。”
“趙芯見今天生病請假,一上午了,課都沒上。你們宿舍四個人,就你擔任過播音員,”沈少寒說,“不是你,還能是誰?”
杜明茶看了眼牆上的時鐘,蹙眉:“能不能請你先離開?播音的時間快到了。”
還剩下五分鐘,杜明茶沒理他,先去整理了今天的稿件,打印出來。
沈少寒不為所動。
他低頭看著杜明茶,語氣忽然稍稍緩和:“茶茶,你在為了雲茶的事和我鬨脾氣?”
杜明茶皺眉:“還沒到晚上呢你大白天說什麼夢話?”
沈少寒終於讓開位置,杜明茶剛坐下,伸手去拿稿件,不提防,沈少寒手指壓在稿件上,不容許她拉扯。
他坐在桌子上,低頭看杜明茶:“其實我——”
“嘭!”
廣播室的門被用力推開,彆雲茶站在門口,愣愣地看著室內的兩人:“你們……”
沈少寒縮回按住稿件的手,不小心帶過按鈕,打開了廣播。
但房間內的人都沒有注意。
於是,準備上晚自習的學生們,聽到了教室廣播裡傳來的聲音——
不是慣有的法語播報,而是沉沉的男聲。
“彆雲茶,你把事情都交代了吧,她已經全告訴我了。”
轟的一聲,教室裡炸開了鍋。
彆雲茶,他們還是知道的。
長得很漂亮,弱弱怯怯,還和學校裡出名的富二代沈少寒牽扯不清。
沈少寒的好友王菁也被嚇到了。
他今晚叫一堆朋友過來,就是想聽聽早上“驚鴻一聽”的甜美女播報,哪裡想到,聽到的卻是好友沈少寒的聲音。
沒有人知道沈少寒口中的“她”是誰,但這並不妨礙大家吃瓜看戲。
懷揣著某種惡趣味,王菁沒有第一時間通知沈少寒誤打開了廣播開關。
他甚至還開了錄音,看看能不能錄下什麼驚天動地的話語。
廣播室中,杜明茶說:“我沒——”
“你怎麼這樣!”彆雲茶震驚地看著杜明茶,“你明明答應過我——”
“就你做的那些事情,還要人答應?”沈少寒仍舊坐在桌子上,聲音聽不出情緒,“說吧,把你瞞著我的那些事,都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彆雲茶敏銳地捕捉到字眼。
那些。
又看到杜明茶對她比手勢。
但彆雲茶看不懂。
她隻看出來沈少寒現在臉色很差,沉到能滴出水來。
彆雲茶眼皮跳了下,試探著開口:“……我在和你交往前,的確和沈克冰接過吻,不過那是被他強吻的……”
杜明茶:“……”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沈克冰是沈少寒的繼弟……吧?
沈少寒臉色沉沉,嗬斥:“誰讓你說這個了?”
教室中,正在探聽的學生一陣嘩然。
這是什麼狗血八點檔家庭倫理劇啊?
王菁麵色微變,他關掉錄音,匆匆忙忙給沈少寒打電話。
沈少寒掛了。
彆雲茶被沈少寒的聲音嚇了一跳:“……我承認,我是和王菁睡過,但隻有一次……”
眼看著沈少寒忽然摔了手機,她驚恐極了,開始語無倫次:“不是這個啊?那,是不是我上周看見你爸爸在酒吧裡叫了三個小姐陪酒?還是上個月你媽媽在新光天地和保鏢手拉手買東西還擁吻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