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達成目的,沒想到他應得這樣乾脆,顧樂樂愣了一下:“啊?”
“走吧,”沈淮與說,“我讓明茶將其他裙子送出來。”
顧樂樂原以為沈淮與會帶他去後門守著,誰知道沈淮與領著他繞到“情人林”旁側,枝葉茂盛,沙沙作響。
樹林裡有許多小情侶坐在木椅上,顧樂樂總感覺自己好像看到了沈少寒。
但看不清楚,他隻看到兩個身影貼的很近,低聲交談。
看多了長雞眼。
顧樂樂晃晃腦袋,聽見沈淮與給杜明茶打電話,聲音平靜:“明茶,剩下的幾套禮服,你現在能送出來嗎?”
聽不到她說了什麼。
“嗯,”沈淮與說,“是的,除了你穿著的那一件,其他的需要今晚歸還。”
顧樂樂心想。
淮與你就撒謊吧,那裙子哪裡需要還了?不都刷的您卡嗎?
“好,我在校友林靠西側湖的位置等你。”
杜明茶出來的很快,結束通話,一秒也沒耽誤,抱了其他禮裙出來。
她拒絕掉好友提出的幫忙要求——為了她的事,三個舍友忙壞了,這才休息沒多長時間。
反正小禮服又不重,隻要歸納好了,抱出來輕輕鬆鬆。
杜明茶已經換下那雙香奈兒的鞋子,她穿著自己的運動鞋,步伐輕快不少。
沒走多久,就瞧見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正駐足荷塘旁,看著水中晃晃悠悠的月亮。
杜明茶眼前一亮,快步走過去:“淮老師。”
她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的走路步伐快了許多。
沈淮與側身。
杜明茶沒戴口罩,隻口紅邊緣稍稍褪了一些,或許是喝水,也或許是吃東西,不小心抹掉一點痕跡。
抱著禮裙跑來的緣故,杜明茶臉頰天然微紅,胸口隨著呼吸而起伏不止,將禮裙從她手中接過時,沈淮與清楚地聞到她身上淡而清的香味。
不是什麼香水,就是單純的體香,混著淡淡的沐浴露、洗發水的氣息。
乾淨,清透。
杜明茶說:“今天真的多謝您了。”
沈淮與忽而一笑:“想表示感謝,光用嘴說說可不行——”
顧樂樂插入一句話:“不如直接以身相許吧?”
杜明茶:“……”
沈淮與拍下他的腦殼,輕聲斥責:“胡說。”
顧樂樂揉著腦殼,不服氣:“反正你都一萬年鐵樹,到現在了,連個花都不開……”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杜明茶敏銳捕捉到重點。
萬年鐵樹,到現在連花也不開。
淮老師……他到現在都沒有和人交往過嗎?
俗稱的牡丹?
寧缺毋濫。
這種對待感情的方式,不小心戳到她的萌點。
杜明茶按著自己的心口,掩蓋著過度慌亂的心跳。
她剛想說什麼,抬頭,忽然看到沈淮與微笑忽然收斂,正若有所思地盯著樹林中某處。
杜明茶好奇走過去:“淮老師,您在看——唔。”
沈淮與一手抱著那些衣服,另一隻手蓋在杜明茶眼睛上。
視野被黑暗遮蓋,嚴嚴實實,杜明茶頓時什麼都看不到了。
沈淮與手掌寬大,他的體溫遠遠要比外表看起來要溫暖的多,熨貼著她的眼睛。
她甚至能夠清晰地感覺到沈淮與的小指尖,不經意地劃過她的唇瓣。
沒有煙酒味,他的手指乾淨清爽,特有的冷淡香味。
可他的觸碰是熱的。
熱到要劈裡啪啦地燃起小火花。
……距離太近了。
杜明茶心跳驟然紊亂。
等等,蒙眼……他想做什麼?
顧樂樂還在旁邊啊啊啊啊!!!
“彆看,”沈淮與輕咳一聲,“沒什麼好看的。”
杜明茶從他這掩飾性的咳嗽中意識到什麼。
沈淮與有不想讓她看到的東西,欲蓋彌彰。
而且,一般情況下,說“沒什麼好看的”約等於“我不想讓你看到”。
杜明茶理解能力還是很強大的。
倘若沈淮與不說這一句還好,說了之後更是大大激發了杜明茶的好奇心。
心中似有貓爪兒撓,杜明茶用力拉下沈淮與的手,順著他方才的視線看去,愣了下。
不過五十米遠的位置,彆雲茶依靠在沈少寒的懷抱中,肩膀一聳一聳的,臉貼在他肩膀,像是在哭泣。
真真一對苦命鴛鴦啊。
“我聽說你好像不喜歡娃娃親,”沈淮與輕輕歎氣,“的確,有些不合適。”
臉頰上,被沈淮與觸碰過的肌膚似乎仍舊留存著他的體溫,觸感如此真實,像是仍舊在他掌下。
杜明茶竭力遮掩心猿意馬,順著他的話點頭,掩飾:“真的太不合適了。”
“不如現在過去同他們談一談,”沈淮與微笑提出建議,“現在你站在道德製高點上,這個時機提出一刀兩斷,不是事半功倍嗎?”
杜明茶認為他說的很有道理。
沈淮與抱著那些衣服,溫和一笑,主動提出回避:“去吧,預祝你成功。”
杜明茶握緊拳,用力點頭:“一定會。”
她暗暗鬆了口氣,慶幸沈淮與紳士,懂得避開這種場麵。
再怎麼說,這種兩女一男對峙的場麵……實在太尷尬了。
就算杜明茶是過去和對方談清楚的,也不想讓沈淮與在場。
她不想讓沈淮與聽到、或看到這些東西。
三人就此互道晚安。
走出幾步了,踩著月光,顧樂樂扯著沈淮與外套的一角,仍舊費解:“淮與?你就這樣走了?”
沈淮與唔一聲,將懷抱中的衣服遞給始終站在路牌下等候的白修:“還有件事。”
“明茶的爺爺好像也在這邊,”沈淮與整理一下外套,垂眼看一臉茫然的顧樂樂,“想不想過去打個招呼?”
-
鄧老先生第一次做這種喬裝打扮、鬼鬼祟祟的事情。
他戴著一頂黑色的帽子,帽簷用力往下拉,想要遮住自己的臉。
這次觀看比賽的票,還是鄧老先生高價收來的,位置最佳。
他所坐的一片原本是留給老師的區域。
以前這學校請過鄧老先生幾次,他不肯來,這次學校方壓根沒提請的事,是他自己偷偷高價買票進來,鄧老先生臉上有些掛不住,特意用了帽子做遮掩。
他成功地看到杜明茶。
以及她優秀的主持和台風。
也聽到旁側人對她的讚揚。
他忍不住想笑,又有點莫名的自豪。
這可是他的孫女。
杜明茶是鄧老先生最得意的兒子留下的唯一血脈。
杜明茶的長相其實更像她的母親,是那種無論何時看到都會被驚豔到的美。
她完美繼承了母親的容貌,父親的學習能力。
鄧老先生愛她身上屬於兒子的那一部分,又矛盾地不喜她肖似她母親的一張臉。
太美了有什麼用處?
沈淮與的生母白靜吟那才是一頂一的大美人,然除美貌外再無值得稱頌的品德,最終害得兄弟鬩牆,沈淮與父親鬱鬱而終。
娶妻不可過於貌美。
不可覬覦他人的妻。
這些話是沈淮與父親遺書中的內容,為的就是警告後輩,莫步前塵。
鄧老先生暗暗歎氣。
杜明茶下台後,鄧老先生讓助理給杜明茶投了票,站起來,輕輕錘錘腰。
助理吃驚地看著他的眼睛:“老先生,您的眼——”
“太悶熱了,”鄧老先生拿紙巾若無其事地擦著眼睛,“悶的我眼皮都出汗了。”
“以後這種場合,我再也不來了,”他丟掉紙巾,“也沒什麼意思。”
鄧老先生剛走出文體館,迎麵撞上沈淮與和顧樂樂,愣住:“沈老弟,你這是……?”
顧樂樂脆生生地回答:“淮與帶我來看明茶的比賽呢。”
鄧老先生這才想起來,杜明茶一直在給顧樂樂做輔導。
顧樂樂和杜明茶關係應該也不錯。
以前,扶林也很招孩子喜歡。
鄧老先生想起往事,一陣怔忡,繼而笑著和沈淮與說話:“你這個表舅做的可真稱職啊。”
兩人寒暄幾句,聽鄧老先生說出來透透氣時,沈淮與微笑建議:“聽聞校友林那片夜色不錯,老先生要不過去走走?”
鄧老先生欣然應邀:“好啊。”
他少有與沈淮與這樣單獨聊天的機會。
並肩走了一陣,鄧老先生愈發感慨。
到底是規矩森嚴的大家庭,沈淮與被教育的極好,和他那個不成器的二兒子鄧邊德截然不同,要是鄧扶林還在的話,如今自己也不至於為後繼無人而發愁……
正走著,鄧老先生無意間往校友林中一看,笑容愣住。
他停下腳步,死死地盯著裡麵的人影。
過了一陣,他說:“淮與,我怎麼看著裡麵那人有點像明茶和少寒那個龜孫子呢?他懷裡摟的人是誰?”
沈淮與站住,仔細看了看:“不認識。”
“我認識我認識!”顧樂樂跳起來舉手,脆生生開口,“鄧老爺爺,少寒哥哥懷裡抱著的是他女朋友,好像叫彆雲茶,還和我們一起吃過飯呢。”
鄧老先生臉色刷地一下沉住:“女朋友?沈少寒有女朋友?”
沈淮與皺眉:“前些天,我還聽少寒說,想為明茶好好過生日。”
“過她爹的屁!”鄧老先生忍不住罵了句臟話,隨後意識到沈淮與還在,僵硬調整,“都有女朋友了,嘴裡麵還念叨什麼娃娃親,我看他是活膩歪了……”
他氣血翻湧,就要往樹林中走。
沈淮與說:“既然您有家事要處理,那我就先帶著樂樂回去了。您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儘管說。”
鄧老先生因沈淮與這適時的告辭鬆了口氣。
他正準備狠狠教育沈少寒一頓。
不管怎麼說,沈淮與都是沈少寒的二爺,是長輩。
沈淮與在的話,鄧老先生給他麵子,也不能真往死裡教訓沈少寒……
現在沈淮與走了,剛好,鄧老先生沒有後顧之憂,可以放開了手腳來教育這孩子什麼叫“人不能腳踏兩隻船。”
想到這裡,鄧老先生愈發讚賞沈淮與的識禮和讓步。
“我明白,”鄧老先生感激地衝沈淮與笑:“沈老弟,還得謝謝你,幫忙瞞著。”
沈淮與笑容一滯:“老先生,您還是叫我淮與吧。”
“也行,”鄧老先生勉強笑笑,拍拍他肩膀,“少寒這孩子現在做出這種事,今後我也不可能放心把明茶交給他……明茶是我唯一的孫女了,也是扶林唯一的孩子……以後,你要是能幫上忙,就幫忙多照看照看,行嗎?”
這話其實也是客套,鄧老先生也沒指望他能多照顧。
隻要凡事都有意外,萬一哪天杜明茶向沈淮與求助了呢?
沈淮與說:“您放心。”
“你回頭也和少寒他爸說一聲,以前扶林和他說的那些都是玩笑話,”鄧老先生鄭重地說,“什麼娃娃親不娃娃親的,一概不算數。”
沈淮與頷首:“我一定儘力。”
鄧老先生咳了一聲,他朝沈淮與點點頭,優雅邁步,朝樹影中的三人走去。
一聲洪亮的怒吼,震的樹林中鳥兒亂飛——
“沈少寒你個狗逼崽子!日你先人板板!乾你墳頭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