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樂樂人小鬼大地說:“我聽說,淮與小時候差點被他媽媽掐死,你看到他喉結上的疤了嗎?那是他媽媽拿鐵燙的,還不給淮與飯吃,讓他吃香灰……”
說到這裡,他忍不住湊上來,小聲和杜明茶說話:“如果你脫了淮與衣服,會發現他大腿內部還有塊燙出來的疤,是拿熨鬥燙的。可能有點醜,你彆害怕。”
杜明茶愣了一下,才說:“……我不可能脫淮老師衣服。”
她大概明白了。
可能因為從未嘗過母愛感覺,才會對外說自己父母雙亡?
杜明茶能從顧樂樂的說話中想像出那種局麵——
幼時的淮老師,餓到肚子發麻,喉嚨和腿上都是被燙出來的疤痕,沒有東西可以吃,隻能被母親抓著,往嘴巴裡灌香灰。
杜明茶的心臟驟然一痛。
好心疼他呀。
很想抱抱。
“就是提前和你說說嘛,”顧樂樂雙手托臉,“淮與媽媽前幾天才搬過去和淮與一塊住,她現在狀態不好,搶救了兩次……淮與連著兩天都沒有好好休息,一直守著。”
杜明茶忽然想起來了。
那晚,從遊樂園分開後,沈淮與的確就忙碌起來。
原來是他母親病了。
哪怕母親再不好,也是他的生身父母,淮老師還是會去照顧。
淮老師小時候過的這樣艱難啊。
她完全看不出來。
畢竟沈淮與永遠都笑吟吟的,如春風和煦。
杜明茶為顧樂樂的授課結束後,沈淮與姍姍來遲。
顧樂樂口中苦找不到的書包就在他臥室的枕邊,小機靈鬼抱著書包笑眯眯地揮手離開,隻剩杜明茶和沈淮與相對。
還有玄鳳在模仿杜明茶的聲音:“淮老師,淮老師——嘎!”
沈淮與捏著玄鳳,給顧樂樂:“拿走。”
杜明茶發現自己視線沒辦法從他身上移開。
他身上有股清新的味道,襯衫遮掩下,喉結、疤痕及下方的皮膚還有些發紅,像是剛剛洗過澡。
哪怕很忙,他臉上也沒有什麼疲態,精力充沛。
兩人一同並肩下樓,走廊上的窗開了半扇,裹著寒風進來。
剛剛進入電梯,杜明茶忍不住打個噴嚏。
沈淮與側身看她:“冷了?”
電梯平穩下降,杜明茶點了點頭。
她的手經不起風吹,有些發紅。
沈淮與垂眼看她的手:“沒戴手套?”
杜明茶老老實實:“出來的著急,忘了。”
他輕笑一聲:“丟三落四,這麼大了,怎麼不把自己也丟了?”
杜明茶不服氣:“那你就沒有丟過東西的時候嗎?”
“丟東西倒沒有,”沈淮與垂眼看她,“不過,剛剛差點丟人。”
杜明茶沒理解他的意思,疑惑地側了側臉:“你什麼時候丟人了?”
沒有口罩遮掩,她的眼睛明亮,有著淺淺疑惑,沒有淚水,一片清澈的茫然。
嘴唇微微張開,一如幻想;隻不過此刻並未容納他,也沒有生澀地用小牙齒咬。
沈淮與喉結上的疤痕輕動,他朝杜明茶身側靠了靠。
他若有似無地笑了聲:“你打電話的時候。”
杜明茶心臟頓時砰砰砰地跳起來,以與他們二人之間距離為反比的增速。
她抬頭,看到沈淮與沉靜的一張臉。
他個子很高,不比那個時光矮,時光的官方身高多少來著?好像是192……
杜明茶彆過臉:“下次肯定不會忘戴手套。”
她的手經不起凍,以前讀書時候騎自行車去初中,冬天凍的手指頭發紅,媽媽發現後,就開始騎電動車接送她上下學。
有次下雪,天黑,路上結冰,媽媽著急接她,騎快了不小心摔倒,衣服都摔破了,走路一瘸一拐,還不告訴她。
晚上被父親發現後,媽媽好一陣撒嬌才瞞過去。
不過從那之後,接送她上下學的任務就落在父親肩膀上。
父親的手凍了又好,好了又凍,像是紅色的小胡蘿卜……
杜明茶低頭看著自己發紅的手,有些怔忡。
下一刻,一雙溫熱修長的手從旁側過來,握住她的手:“怎麼這樣涼?”
杜明茶的心跳漏了一拍。
沈淮與將杜明茶的手放入自己大衣外套口袋中,嗓音清淡:“小可憐,借你暖一會兒。”
杜明茶已經聽不清楚他說什麼了。
她腦子裡徹底被尖叫雞占據。
要是現在張口,她一定會發出劇烈的啊啊啊啊的聲音。
他的手掌寬厚,溫熱,大,將杜明茶整隻手都包住,嚴嚴實實。
衣服上有著他的溫度,手更是毫無保留地觸碰到他的體溫,口袋的位置離他的腰腹的位置很近,四舍五入,就是她已經摸到淮老師的腹肌;啊,不對,根據溫度傳導定律來說,也可能是摸到了屁股……
杜明茶要爆炸了。
她喉嚨發乾,聽見沈淮與漫不經心地問:“聽說你拍照技術很好?”
滿腦子都是淮老師翹臀的杜明茶不小心禿嚕了嘴:“拍屁股技術也不錯。”
握住她手的大手驟然用力,沈淮與低頭看她:“什麼?”
等等。
杜明茶解釋:“屁股,其實是皮鼓,皮質鼓簡稱,牛皮大鼓。我先前為江西非遺牛皮鼓的資料拍過一些照片,做了一部分文字翻譯……”
她胡扯一通,直到看見沈淮與臉上浮現出了然的笑:“原來如此。”
總算蒙混過關,保持住清純少女形象。
杜明茶鬆了口氣。
然後,她聽見沈淮與含笑說:“那等有時間了,我能不能觀賞你的皮鼓作品?”
他眼中滿是溫和,柔和補充:“牛皮大鼓。”
杜明茶嚴肅回答:“會的。”
雖然知道對方說的是牛皮鼓,但杜明茶腦子中仍舊不爭氣地浮現出另外一副畫麵。
她趴在沈淮與膝蓋上,以or2的姿態,被仔細觀賞。
被他握著的手越來越燙,溫度源源不斷傳遞過來。
好熱。
熱到像夏季纏綿的風和糾纏著搖晃的絲帶,菡萏苞在熱浪的風中互相生澀且熱情地觸碰,悄然半開,惹來野蜂銜蜜。
杜明茶站在電梯中,看著壁上映出的兩人身影。
她才到他的肩膀,多一點點的距離,手被他拉著,微微抬高。
沈淮與短暫贈與她的這一份溫暖,也需要她的配合和互相遷就。
手掌心要出汗了,身體裡的水被他擠出來。
在暴露出慌亂脈搏之前,杜明茶忽而用力掙脫,將手抽出來。
沈淮與問:“手暖熱了?”
杜明茶胡亂應了一聲。
她完全不敢再暖了。
再暖下去,她怕自己會控製不住地觸碰他。
啊啊啊啊,為什麼她會這麼想要碰淮老師?為什麼滿腦子都是褻瀆淮老師的奇怪念頭?
杜明茶深呼吸,看著屏幕上、不停在變幻的電梯數字。
在數字由“2”變成“1”的時候,沈淮與忽而伸手,鬆了領帶,握在手中。
他蒼白的手背上覆蓋著濃黑色的領帶,襯著微微凸起的青筋,如被鎖鏈暫時束縛住的野獸,仿佛下一刻就會衝破束縛,激勇而出。
領帶。
可以捆住手捆住腳甚至用來抽打的領帶啊。
對正裝控而言,被黑色領帶束住的雙手,很容易令她想到許多東西。
杜明茶忽然感到有些口渴。
她問:“怎、怎麼了?”
“沒怎麼,”沈淮與冷靜地說,“手機有點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