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既南微微張著口,滿臉錯愕:“這?明茶?淮與?”
沈少寒沒有父親這樣失態。
早在看到杜明茶出現在此處時,他心中便早已有了預感,隻是仍舊不敢去確認。
而現在,目前這種狀況,基本已經確鑿無誤了。
沈少寒定定地站著。
不過是五步遠的位置,對於沈少寒而言仿佛深淵,不可邁步,無法逾越。
杜明茶站在沈淮與身側,乳白色的上衣,同色係隻稍深一些的下裙,目光溫和,是沈少寒所熟悉卻又不可觸碰到的神情。
她好像永遠都是這幅旁觀者的姿態,安安靜靜地站著,不遠不近。
和沈淮與交握的手指上,戒指閃著銀白色的光芒。
沈少寒低頭看著那戒指,目光重新移到杜明茶臉上。
旁側的沈既南聽到兒子深深呼吸了一下,他轉臉,瞧見沈少寒露出無懈可擊的微笑,輕聲恭祝:“提前祝你們訂婚愉快。”
沈既南也配合著乾笑:“哈哈哈,這還真是巧合,沒想到兜兜轉轉你們倆人在一起了……”
這話他自己說著都感覺不對味,乾笑幾聲後悻悻然停下,仍舊緊縮眉頭,心臟猛顫,若巨浪回聲,不敢言語。
剩下時間雖長,沈既南卻已經不記得自己來此目的,目光不住地在沈淮與和杜明茶兩人之間逡巡不停。
杜明茶麵色坦然,落落大方,沒有絲毫扭捏的姿態。
這樣一來,倒映襯著沈既南心思不純。
沈既南也壓下自己口中的話,幾度欲言又止,最終忍不住,出聲:“明茶啊,我和淮與有些話要講,你……能不能先避一避?”
杜明茶了然,站起來往外走。
眼看著她離開,沈既南心口的悶氣才吐出來,他調整坐姿,剛想和沈淮與促膝長談,冷不丁轉身瞧見身側沈少寒直勾勾地盯著杜明茶的背影看,恨鐵不成鋼地錘了下他的肩膀。
沈少寒這才回神,收回視線,恰好撞到沈淮與平靜一雙眼中。
沈淮與一言未發,隻那眼神令沈少寒心中不寧。
穩住心中震顫,沈少寒才勉強解釋:“好久沒見了,我——”
“沒事,”沈淮與微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沈少寒當然明白這一家人三個字所隱藏的含義。
杜明茶就是長輩了,是他無論如何都不能覬覦也不敢覬覦的人物。
家裡麵誰不知道沈淮與護犢子。
他低頭,隻聽旁邊沈既南猶疑不決地問:“淮與啊,說實話,我也不在乎這些個虛名、輩分什麼的,隻是明茶她先前到底和少寒——”
“怎麼?”沈淮與平靜將杯子放在桌上,“有什麼?”
細長頸的杯子觸碰到桌子麵,發出清脆的聲響。
沈淮與坐在沙發上,稍稍後坐,仍舊噙著笑,溫和地看著沈既南:“你想說什麼?”
沈既南壓著心悸,慢慢地說:“以前我和扶林說好了要指腹為婚,後麵把明茶接來時,也說過要明茶和少寒在一起的話。我不是說你這樣不行啊,淮與,隻是你父親臨終前說過,不能奪人|妻子。”
他說前麵那些話時,沈淮與始終側身聽著,沒有過多表示。唯獨在沈既南提起“妻子”時,沈淮與變了臉色。
“要是提起這個,我倒是有些話要和你說,”沈淮與問沈既南,“你口口聲聲說和扶林指腹為婚,當初鄧先生被趕出家門時,向你求助,你怎麼沒有幫忙?”
一句話說的沈既南臉色赧然:“當時鄧老先生下了命令,不許任何人幫忙。我那時候……也有難處。”
的確有難處。
沈既南對兄弟自然是肝膽相照,隻是當時情況太特殊了。
沈既南父親彼時病危,隻遺囑握在手中,不肯公布。要知道,沈既南外麵還有兩三個私生的兄弟,都是競爭對手。鄧老先生是絕對不能得罪的,權衡之下,沈既南選擇財產。
鄧扶林也沒有過多說,他應當是理解的。
沈既南偷偷塞給鄧扶林一筆錢,好讓他在j市短暫安家落戶,隻是更多的幫助,萬萬不敢給予。
再後來……
事業、家產、家庭。
沈既南自顧尚且不暇,頂多打電話問鄧扶林如何,哪裡管的了太多。
鄧扶林性格驕傲,也不會再說什麼,不會再尋求幫助。
況且,那時候的鄧扶林和鄧老先生鬨的很僵,算是徹徹底底地失去了家產,沈既南見長子沈少寒優秀,也有了動搖。
指腹為婚的玩笑話,沒必要真的實行。
現在冷不丁地被沈淮與提出來,沈既南一張老臉掛不住了。
“且不說這十幾年,你對明茶不管不問,後來明茶跟了老先生回來,你仍舊沒有儘到應做的責任,”沈淮與側臉,凝視他,“沈既南,少寒交了女友、當眾羞辱明茶時,你沒有站出來;你妻子嘲諷明茶時,你也沒站出來。到了現在,你口口聲聲和我說明茶和少寒曾有婚約,這合適麼?”
沈淮與聲音不算高。
沈既南躲開他清明目光,訥訥不語。
在座三人皆心知肚明。
哪裡有什麼真情與否,如沈淮與所言,這些不過是利益糾葛而已。
杜明茶臉疑似毀容,鄧老先生冷落她,其他人或多或少的也看輕了她;
後麵杜明茶臉完好無恙,又獲得老先生喜歡、以及家產在望……
剩下的人也有樣學樣,如看到財寶,要將她往家裡搬。
唯獨沈淮與。
唯獨他。
在杜明茶長久戴口罩、被人看輕時就伸出手。
不會因為杜明茶“價值”高低而有所改觀,他是拉她擺脫困境的手,是默默的明燈。
“以後彆讓我聽到這種混帳話,”沈淮與坐在沙發上,淡聲說,“明茶是我妻子,你們議論她,就等同議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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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側,巴黎陽光正好,恰是下午時分。
薑舒華好不容易休一次假,算作“褻|瀆偶像”的賠禮,和江玉棋一同到了迪士尼樂園。
她難以理解,對方要求道歉的方式,竟然是陪著一起玩這種東西。
飽讀詩書的薑舒華,還以為對方會要求肉|償。
“上海的迪士尼我都去到快吐了,”薑舒華低頭搜著攻略,說,“其實這也都差不多嘛,我看園區大小也差不多……乾嘛非要玩這個?”
江玉棋垂眼:“不想玩也可以。”
薑舒華抬頭:“真的?”
“真的,”江玉棋旁若無人地說,“回去後,你那天晚上怎麼對我的,就讓我重新怎麼對你來一遍。”
薑舒華:“……”
說實話。
那天晚上雖然喝了酒,但過程薑舒華記得還算清楚。
是她先主動的,抱著江玉棋哭著說自己不再是純潔的事業粉了,哭著哭著就開始做了些大部分粉絲都想做的事情,包括不僅限於摸他的臉、要抱抱、要親親……
江玉棋也是喝多了,真配合著與她親親。
親到深處自然濃地開滾了床單,隻是兩個小雛鳥完全不清楚該怎麼弄,最終並不算草地來了幾次草草了事。
這種褻神的事情有一次就足夠令人長記性,薑舒華低頭,繼續下載DisneyndParis:“那我看看先玩哪個……”
“這種東西做什麼攻略?”江玉棋輕笑一聲,徑直抓住薑舒華的手,將她拉起來,“走,哪個項目排隊的人多,我們就玩哪個。”
薑舒華認為他說的很有道理。
巴黎的迪士尼人遠遠沒有薑舒華去過的其他迪士尼園區人多,隻不過薑舒華不明白為什麼人少。
可能因為法國人習慣性罷工?也可能因為不提供紅酒和藍紋奶酪?
比起來其他園區,這裡似乎更適合老年人過來玩,工作人員沒有重壓,也不如上海那邊的熱情。
人群攢動,被江玉棋抓住手腕的瞬間,薑舒華下意識想要躲開,可惜沒有成功。
他好像出了汗水,也或許是她緊張的出汗,薑舒華能明顯感覺到兩人相連的手在抖,分不清是風動人動或者心動。
薑舒華低頭,瞧見自己的影子被太陽拉長,晃晃悠悠的黑影與江玉棋重疊在一起。他身上的木質香調氣味傳播過來,明明隻是簡單的手拉手,卻比那晚的酒醉後廝|磨更具有令她心悸的滋味。
一路跟著江玉棋排在人群後麵,薑舒華深深吸口氣,她問:“這是什麼項目?”
人群排成長隊,看不清前麵是什麼,隻瞧著像是恐怖古堡。
“不清楚,”江玉棋垂眼,看著薑舒華發紅的臉,逗,“怎麼,小薑同學害怕?”
“不怕,”薑舒華哼一聲,“天底下能嚇到我的東西還沒生出來。”
江玉棋眯著眼睛,瞧瞧太陽:“不愧是小薑。”
薑舒華實際是還是怕的。
和舍友一起看恐怖片,她是叫的最慘那一個;玩鬼屋,她永遠是走在中間、跑最快的一個。
不過和江玉棋一起的話,或許能夠令她生起幾分勇氣。
這樣想著,薑舒華和江玉棋為了這個火爆的項目,排了近十分鐘,終於輪到了。
薑舒華懷揣著能夠趁機尖叫——往偶像懷抱裡躲的美好念頭,樂滋滋地進了恐怖古堡。
然後發現江玉棋竟然比她還害怕!
偏偏他還全程拽著她的衣服,緊繃著臉,聲音顫抖:“小薑小薑,你彆怕。”
“沒事沒事,我幫你。”
被他差點擁抱到窒息的薑舒華:“我不怕,謝謝你啊……鬆手!再不鬆手我就被你勒死了!”
出了恐怖古堡,薑舒華被江玉棋抱的嚴嚴實實。
江玉棋摟著薑舒華,臉色蒼白,唯獨聲音仍舊帶著特有的倨傲:“恐怖古堡也不過如此……小薑,你沒事吧?”
薑舒華終於能自由呼吸空氣,險些潸然淚下:“……還好。”
被江玉棋直接擁抱的感觸直直壓過其他感受,令她都察覺不到恐懼了。
以至於薑舒華在裡麵這一遭,隻記得江玉棋溫熱的懷抱。
現在她腦袋仍舊是熱騰騰的,有類似於缺氧的感覺。
江玉棋停下腳步,忽而伸手,摸上薑舒華的臉頰:“小薑,你臉怎麼這麼熱?”
薑舒華:“哎?沒有,錯覺。”
為了避免被江玉棋看到自己紅透的臉頰,在他鬆開手的瞬間,薑舒華往旁邊走了幾步,試圖轉移話題:“哎,這邊這個項目排隊的人也不少,我們玩這個吧。”
她隻看到人排成長隊,瞧不清楚前麵是什麼。
本著哪裡人多哪個項目好玩的原則,薑舒華剛剛走過去,就被江玉棋拉住手,強行拽到身邊。
江玉棋說:“這是公共廁所的排隊。”
薑舒華:“……娘希匹。”
兩人入園時間太晚了,壓根玩不完所有的項目。晚上不得不住在酒店中,等次日繼續。
理所當然,兩人默契地選擇開兩間房。
陪偶像遊玩實在太累了,薑舒華頭一沾枕頭就沉沉睡了過去,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