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叔當即怒道:“不許開!”
可馮秀娥可不聽他的,搶先一步開了門:“譚老爺,是你嗎,快請進!”
譚玉書和池礫便順利的擠進來。
莊子叔瞪大了眼睛:“你這個婦人……”
然而沒待他說完,譚玉書便夾著兩袋粟米,輕車熟路的登門入室,解開袋子裝到屋內的米缸裡。
然後回到車上提起一扇豬肉、幾吊銅錢和一袋麵粉。
池礫端著一摞糕餅果子麵無表情的站在屋內,不是他不想幫譚玉書搬,隻是當他看到譚玉書輕鬆的拎起兩袋米的時候,就放棄了這個“自取其辱”的機會。
莊家的小豆丁看他的一身僧衣很親切,就跑去拽他的衣角。
池礫凶神惡煞的看向他,小豆丁卻沒被嚇住,而是咯咯笑著拽著他衣角往上爬,池礫沒辦法,隻能放下盒子把他撈在懷裡。
小豆丁爬上去,池礫繼續嚇唬他,卻又換來一連串笑聲,還大膽的伸出小手摸池礫頸邊的“花花”,他娘怎麼扯他都不下來。
而看到這一幕的莊子叔卻氣壞了,等譚玉書進門,劈頭蓋臉道:“你既已入了奸相的門,還來我這乾什麼,把你的東西拿走,我不稀罕!”
譚玉書放下東西便伸出手逗逗孩子的小臉,池礫立刻黑著臉道:“把他拽走!”
譚玉書便將小豆丁從池礫懷中接過來,若無其事道:“都說了是送給嫂嫂的,嫂嫂都沒說話呢,莊兄不要自作多情。”
莊子叔的眼睛都瞪圓了,吹胡子瞪眼的看著馮秀娥,馮秀娥彆開頭。
她隻知道這一家子都得吃飯。
看著各乾各的,完全不搭理他的一乾人,莊子叔氣的脫鞋上炕,背轉身不去看他們。
小豆丁爬到譚玉書懷裡,張著大嘴啃了他一臉口水,氣的池礫又把他拎回來。譚玉書拆了一盒糕餅放在他嘴裡,這小子終於老實了,跑到他娘懷裡啃餅。
譚玉書若無其事的對馮秀娥道:“嫂嫂做飯吧,我們都餓了。”
“哎。”馮秀娥抹了抹眼淚,道了個萬福,去外屋起鍋做飯。
莊子叔家冷的像冰窖,池礫不是不能吃苦的人,但在暖氣遍鋪的現代,凍還是沒受過的,不禁冷的瑟瑟發抖。
譚玉書想要將狐裘解下披到他身上,被池礫黑著臉拒絕了,太丟臉了,絕不!
譚玉書便往他那靠了靠,將他的手抓在懷裡。
池礫:……
僵硬的打量著周圍的狀況,莊家簡直窮的不可思議。
事實上在古代,身為一個舉人,他本不應該這麼窮的,但莊子叔用譚玉書的話來形容,就是比較“耿介”。
當年他落選的原因,就是因為他洋洋灑灑的寫了一篇聲討宋茗的文章,對,當年宋茗是主考官。
寫完了右相那邊還是捧他的,但他隨即因為某事長篇大論的罵了右相那邊一個人,而因為他文名在外,造成的影響相當惡劣,於是一下子當權的兩波都得罪了,下場可想而知。
譚玉書和宋茗交好,自然惹怒這頭倔驢了。池礫看向譚玉書,對付這樣油鹽不進的人,他還有什麼辦法化解?
譚玉書高聲對著外屋道:“嫂嫂,把豬油榨一下。”
“哎!”
馮秀娥將鍋燒熱,肥肉切成片扔到鍋裡榨油,沒一會霸道的香氣就直往人鼻子裡鑽,小豆丁剛啃完一塊糕點,口水又嘩啦啦的流下來。
莊子叔本來肚子就沒裝什麼東西,心裡想硬氣些,但口水可不聽他的話,越咽越多。
譚玉書又道:“嫂嫂記得放鹽。”
“哎。”
隨著一聲“滋啦”,莊子叔甚至能想到油花炸著泡泡爆裂的樣子,那誘人的聲音,好像成了一種可怕的煎熬。
譚玉書又道:“嫂嫂……”
“夠了!”莊子叔終於忍不住了,赤著腳跳下炕。
“餓死事小,失節事大!你已違背當年誓願,又何必惺惺作態,來我寒門攪擾!”
譚玉書抬起頭,兩人的視線撞在一起,莊子叔滿眼憤怒,譚玉書的眼睛卻漆黑一片。
那一雙眼眸帶著不詳的意味,竟生生的讓莊子叔一滯。
隨即譚玉書避開他的眼睛,低下頭,自嘲一笑:“莊兄,我能怎麼辦呢,我在青州待了五年,若還在武將任上,接下來就會被調到其它地方再待個幾年,這次可能連邊關都不是,待在一個閒任上望京等死。五年複五年,我能有幾個五年呢?莊兄,我寒窗苦讀,便隻為了老死邊關嗎?”
“那你也不能……”
倏然間,莊子叔停住了。
兩顆大大的眼淚順著譚玉書的眼睫滴落,它們落下的如此迅捷乾脆,如果不注意去看甚至無法捕捉。
譚玉書將臉扭過去不看他,聲音淡淡道:“世道如此,非我之罪。”
莊子叔沉默了,這兩滴淚讓他無法自控的想起第一次見譚玉書的情形。
那時的他矮矮小小、白白嫩嫩,一看就是嬌養的富家少爺。一張小臉像一個白玉捏成的小團子,還未開口,眼睛就先笑,便是他錯了,也讓人不忍責備。
而如今的他倒像一把枯劍,清瘦的臉頰具是蕭瑟而蒼白的落寞,哪裡還有昔日一分柔軟天真的少年模樣。
頹然坐下。
是啊,世道本如此,何故罪將軍。
譚玉書“憂傷”的轉過頭,尋思要不要再擠幾滴鱷魚的眼淚,就發現有人伸出手把他頭給掰過去了。
譚玉書沉默的看著池礫麵無表情的臉,眼神示意:池兄,這個時候你扒拉我乾什麼?
池礫:嘖,他想看清影帝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小譚大人:池兄說笑了,什麼樣的犟驢我順不來呢。
其實吧,小譚大人他17歲那年是單純的矮,還嬰兒肥,看起來很好捏、很軟萌、很單純。然而在邊關五年,他從160長到185,史詩級長開了,富貴小團子變我見猶憐瘦美人,和心境沒半毛錢的關係。事實上對於武科本職的他來說,在邊疆撒歡那幾年還更快樂。
但雍朝的武將就業前景實在太拉了,隻有戰時能有臨時統兵權,平常各種分權製衡,武將根本不能掌兵。為了防止邊將做大,接下來就會被調任。有仗打雖然危險但能攢軍功,要是被調到其他地方那就乾吃飯。
在雍朝純武將根本做不到三品,小譚將軍情況特殊,但到這個地步也天花板了。
除非朝中有人提攜他,他才有升職的可能。
但回京一看,那群人還在互相扯頭花呢。
五年時間,他都把北戎那幫子蠻人趕回老家了,朝中人居然還在菜雞互啄。
於是油然而生一種他上他也行的感覺。
你說巧不巧,他剛好是雙文憑。
得,那他自己上吧,還讓什麼人提拔自己,他自己提拔自己不就得了嗎?
在雍朝武將不能參政,文官可能打仗啊。
這波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