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還是因為臉,連迂回入仕的資格都沒有,隻能當了一名實實在在的武將。
不過畢竟是武舉出來的,譚家又為他捐了很多錢,所以一開始就當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軍官。
卻不承想赴任的時候,因為水土不服病倒了,病懨懨的跟著商隊同行,半道還遇到了截道的,被一起截上了山,和他一樣倒黴的,還有出來跑商的扈老爺。
譚父那時候已經燒得不行了,被扔在山洞裡不聞不問,還是扈老爺看他怪可憐的,和山匪打招呼,承諾寫信讓家裡人送銀子,從山匪那換了一些照顧,才讓譚父慢慢緩過來,譚父自然對這位義士感激不儘,每日都窩在這位義士的身邊。
但譚父這個人就不是一個安分的人,恢複一些精神,就開始琢磨起那些山匪的主意。
經他觀察,那夥匪人雖有二十多個人,但隻有七八把刀的樣子,他們這些被截的雖說都是一些老弱病殘幼,但仔細計劃一下的話,似乎並不怕他們,於是便起了煽動“作亂”的心思。
扈老爺一生走南闖北,不知見過多少風浪,一聽譚父這麼說,頓時就來了興致,於是他們兩個,一個曉之以情,一個動之以厚利,把那些肉票都組織起來,趁著山匪不注意,一哄而上,居然把那群山匪從內部端了!
山匪頭頭不過是一些流民落草為寇,依仗狠勁罷了,哪怕譚父還在病中,他們也不是對手,被一頓亂棒打趴在地,奪了兵器後,所有山匪隻能應聲投降了。
因為這一遭,扈老爺和譚父也結下了深厚的情誼,譚父許諾有時間必登門拜謝。
然而扈家老爺,卻動了一些彆的心思。
他家裡現在正有個獨女,生性刁蠻,嫁高了怕她在婆家委屈,嫁低了又害怕姑爺隻是圖他家錢財,將來得勢後翻臉不認賬。
而這位譚小郎君,細細盤問下來,那可太合適了。
出身書香門第,名門望族,教養好,而因為臉上的傷,在親事上肯定有些妨礙,同等門第的人恐怕會嫌棄他,而像他們家這樣的情況,配起來就剛剛好。
小夥子還身體健壯,腦袋靈活,脾氣和順,哪怕是個武人,也是個官身,這樣的條件,打著燈籠都難找,長得醜點,又有什麼關係!
於是等譚父真的上門拜訪時,扈老爺頓時起了把自家女兒許配過去的念頭。
但是吧,扈春娘那時候正是少女心泛濫的時候,每天看一些才子佳人的話本,一心想嫁一個才華橫溢、玉樹臨風的少年郎,這顏值那條就過不去啊。
於是扈老爺就想了個辦法,譚父傷在右臉,等他來時,便給他安排右臉朝外坐著。
然後回頭就和女兒說,要把她許給這個上門客,扈春娘一聽,果然忍不住從裡屋偷看。
扈老爺專門選了一個黃昏的時刻,夕陽中,譚父的另外半張臉粉雕玉琢,俊美無雙,扈春娘看一眼就癡了。等扈老爺再問的時候,原本還老大不樂意的她,突然絞著手帕“但憑爹爹做主”了。
扈老爺哈哈大笑,又拉著譚父去園子裡逛,“碰巧”遇見扈家千金在賞花,遠遠望著,溫柔小意,人比花嬌,頓時愣了片刻,扈老爺看他神色,趁機說起了這門親事。
因為右半邊嚇人的臉,一般的姑娘一聽說就嚇跑了,譚父都快絕了談婚論嫁的念頭,沒想到還有這好事,立時答應了。
扈老爺那個著急啊,直接壓著譚父就地把婚事辦了,然而等到了洞房花燭之夜,扈春娘才看清譚父的臉,一下子驚叫起來。
而譚父也看著把他一腳踹出去的“溫柔小嬌妻”,一臉懵逼。
互相問了一下,才知道著了扈老爺的道,但是能怎麼辦呢,嫁都嫁了。
兩個人枯坐到天明,最後還是決定,要不湊合著過吧。
但是扈春娘指著譚父命令道,以後隻許用另一半臉麵對她!譚父性子天生柔和,就喏喏的應了。
聽譚玉書講完,池礫陷入沉默:“你爹和你娘的經曆,還挺傳奇的……”
那是自然,可以說他爹和他娘的姻緣,全是他外祖一手湊成的,他外祖當時做得真的非常不地道。
所幸他爹和他娘,一個性子厲害,一個性子和緩,剛好互補,婚後漸漸處出了真感情,有了他之後,夫妻關係就更好了,他外祖才算沒好心辦壞事。
隻是他老人家千算萬算,也沒想到自己精心挑選的,哪哪都讓人滿意的女婿,居然會先他一步而去,白發人送黑發人。
夫君走後,扈春娘曾經的少女情懷,也被徹底埋葬,成了現在這樣雷厲風行的“譚夫人”。
池礫伸出手搭在他的臉上:“這就是你去青州從軍的原因嗎?”
譚玉書有點失神:“可能吧,我一直想知道,埋葬我父親的那片土地,是什麼樣的。”
然而當大戰結束,看著被殘陽染紅的蒼茫原野,譚玉書甚至有點恐懼。
暗沉沉的蒼穹傾覆而下,宛如某種頭顱低垂的怪物,天地一體。他總覺得這個怪物不僅會吞噬他的父親,還會吞噬他。
所以他隻能在黑暗來臨前握緊手中冰冷的長刀,不知是想用這微弱的寒芒保護自身,還是想用它做點彆的事。
突然間,臉上多了一個溫熱的觸感,譚玉書抬眸,就見池礫一眨不眨的看著他:“以後我會保護你,誰都不能讓你輸。”
譚玉書看著他認真的眼神,心中湧起一股無法言說的感動,但是……
池兄為什麼要咬他的臉呢!
池礫:……
因為他真的很想看譚玉書臉上有個牙印的樣子……
第二天,譚玉書不得不捂著臉出去吃飯。
池礫雖然沒認真咬,但譚玉書臉嫩,還是紅了一片,那形狀看起來就不像睡覺睡出來的。
可就是說,現在他倆那點破事,還有誰不知道呢,三位家長都陷入了沉默。
池父池母悄悄地瞪了一眼池礫:你就不能收斂點嗎!
池礫麵無表情的坐在那:他很收斂啊,昨天什麼都沒乾,不要誤會。
池家父母一臉不忍直視的看向扈春娘,扈春娘的臉果然黑了:“如果沒事,你們倆可以搬出去嗎?”
池礫和譚玉書:……
好的媽媽!謝謝媽媽!吃完飯就搬!
於是池礫用一分鐘的時間,把早就看好的房子買下,帶著譚玉書一溜煙的喬遷之喜了。
看著他們絕塵而去的背影,扈春娘翻了個白眼,快滾!看著糟心!
直到月中,池家才來了兩個手牽手的“稀客”:“爸媽,我們回來了。”
池父池母:……
嘴咧的能彆那麼大嗎?
……
一個月之前池礫和譚玉書還在地下戀情,但一個月後,那倆人已經可以光明正大的泡在一起了。
受益最多的居然是秉辰子仙師,可算把這倆缺德玩意送走了,他要閉門謝客!
去各地建廟的人早就派去了,池礫的“特工培訓班”也有條不紊的開著課。
池礫當初說把《氓》列入教材,還真就列入了,不僅如此,還刊登在周報上,造福社會。
趙家姑娘是厄法寺周報的鐵杆迷妹,上麵的各種故事,她都非常喜歡,每期必讀。
這期剛出來,就讓小廝蹲守搶回來,恰逢柳娘子在,便邀她一起看。
本來興奮的讀著,但讀著讀著,就陷入了沉默。
“及爾偕老,老使我怨……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趙姑娘:……
看開頭,還以為這說的是一件成婚喜事呢,怎麼最後變成了這副讓人心如死灰的樣子!
難道成了親之後,原本要托付終身的良人,真的會變成這樣讓人憎惡的樣子嗎……
可是她正要成親哎,為什麼讓她現在看到這篇詩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