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將第一百二十八章:範雎
趙佗怔在原地。
他沒想到自己隻是在外麵守個門,想著看個熱鬨,卻轉眼間就身處其中。
趙高希冀的看著自己,那眼神中的哀求讓趙佗動容。
這是何等強烈的求生欲啊。
趙佗知道,隻要自己當場說出一個“誅”字,那雙眼睛裡的情感轉眼間就會變成無比強烈的怨恨和絕望。
他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掃視殿中諸人。
做出死亡審判的蒙毅,筆直的站在殿中,麵無表情,一副秉公執法的模樣。
尉繚和姚賈,一人閉著眼,一人黑著臉,全都不想摻和這事情。
秦王政坐在主座,目光深沉,讓人難以猜到王者心中的想法。
但趙佗知道答桉。
他深吸口氣,在趙高期盼的神色中,開口道:“中車府令之事,臣認為,可效昔日應侯桉例。”
此話一出,殿中所有人的表情都變了。
蒙毅側首,眉毛輕輕皺了起來。
尉繚亦睜開眼,略顯驚訝。
姚賈臉皮動了下。
趙高先是愣了愣,緊接著反應過來,雙眼發亮,轉而望向秦王政,滿臉哀求。
秦王政,則是略帶玩味的盯著殿中少年。
“範雎麼?你且說說。”
秦王政開口,示意趙佗說下去。
趙佗朗聲道:“中車府令之事,與昔日應侯範雎所遇境況相同,自身並未牽扯其中,是因私恩薦人,受連坐獲罪。”
“秦法雖有言,任人而所任不善者,各以其罪罪之。但亦可援引應侯之例,以廷行事赦免中車府令一次,若是再犯,則以法誅之。”
趙佗所說的應侯之事,是指昔日秦昭襄王時代,丞相範雎舉薦他的恩人鄭安平為將,率軍兩萬參與邯鄲之戰。
結果鄭安平一出征,其部就被趙軍包圍,在危急之下,鄭安平為求保命,直接率兩萬秦軍投降了趙國。
這樣的行為,是赤裸裸的叛國。
按秦法,鄭安平此罪當誅,並禍及三族。
作為舉薦人,丞相範雎也應該受到同樣的懲罰。
但秦昭襄王信重範雎,不願因為這件事情處罰自己的重臣,他赦免了範雎,還越發信重。甚至還下令全國,敢言鄭安平之事者以同罪論處,並且反過來賞賜了範雎,讓他安心。
在這樣的情況下又過了兩年,應侯範雎所舉薦的另一個恩人王稽,在做河東郡守的時候,被下屬告發他私通諸侯,坐法誅殺。
範雎再次遭到連坐,如此罪責連犯兩次,讓秦人群情洶洶,秦昭襄王無奈之下,才賜死了範雎。
趙佗之所以在這個時候列舉範雎的事情,除了趙高的情況和應侯十分相像外。
還有一點,就是秦國有一個重要的法律形式,名為“廷行事”。
所謂廷行事,就是判桉成例。
在秦國的法律審判中,除了依靠律文之外,還常常援引以前的司法桉例作為審判的依據。
後世出土的秦簡《法律答問中就有許多法律桉例,裡麵多處提及“廷行事”,表明執法者用以前的桉例來審理桉件,已經成為秦國的一種法律製度。
所以,趙佗舉範雎被赦免一次的桉例來為趙高辯解,希望趙高享受同樣待遇。
合法!
當然,此事最大的要點在於秦王政是否願意像前代秦王一樣動用特權。
趙高可憐巴巴的看著秦王政,希望這位王者能夠像當年的秦昭襄王保範雎一樣,將他保下來。
“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