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說著,臉上帶著自得的笑。
趙佗目光望向那白氏少女離去的方向,心中恍然。
嬴姓白氏。
亦是秦國宗室之後,是昔日秦武公之子公子白的後代。
公子白被封於平陽,其後代便以白為氏,代代傳承,至於如今。
這白氏原本隻是一個普通的公族支脈,但在數十年前,卻出了一個震動天下的戰將。
白起。
此人平生大小數十戰,無一敗績。
白起攻韓、魏,敗之於尹闕,斬首二十四萬。
白起攻趙,光狼城之戰,斬首三萬。
白起擊華陽,破趙、魏,斬首十五萬。
白起攻韓,拔九城,斬首五萬。
長平之戰,白起大破趙軍,前後斬首虜四十五萬,天下震驚!
此種種戰績,用縱橫策士蘇代的話來說:“武安君所為秦戰勝攻取者七十餘城,南定鄢、郢、漢中,北禽趙括之軍,雖周、召、呂望之功不益於此矣。”
堪比周、召兩公,與太公望相提並論,可見武安君之名何等震撼天下。
白起一人,將白氏推上了巔峰。
白氏之子,無數女子欲要嫁之。
白氏之女,無數男子欲要娶之。
李信,便是其中一人。
作為秦將的他,一生的追求,就是成為像白起那樣的天下名將,立下蓋世功勳。
對於白氏的女子,他自然也是心向往之。
隨著秦滅趙、燕,李信在其中大放光彩。特彆是千裡追襲,截殺燕王車隊,儘俘燕國公卿宗室,親手擒獲太子燕丹,此等戰績將李信推上了巔峰。
“王將軍老矣,李將軍果勢壯勇!”
秦王政的親口誇讚更讓李信飄上了天空。
李信覺得,他離那位自小崇拜的戰神越發近了。
特彆是當衰落的白氏,親自送上族中女子,讓李信笑納之時。
李信的心態更加膨脹起來。
看到沒有,連武安君的女孫亦成為我李信的妾室。
他馳騁在白氏女子的身上。
恍忽間,他覺得自己就是白起的繼承人。
他李信將要繼承白起未竟的事業,完成武安君昔日沒有做到的事情。
他李信,甚至還將超越白起。
“楚地方五千裡,持戟百萬,乃天下大國。然武安君興師以與楚戰,一戰而舉鄢郢,再戰而燒夷陵,三戰而辱楚王之先人,楚人震恐,東徙而不敢西向。”
李信站起來,在趙佗麵前,聲音激昂的說道:“我李信不敢與武安君相比,以數萬之師就可拔楚都,但今日之楚國也絕非昔日的天下縱長。”
“如今,我手下的兵卒比武安君多,今日的楚國比昔日的楚國弱,我還有昌平君為我輔翼,如此對戰,如何不勝?”
“大王命我伐楚,此乃天命!”
李信越說越誇張,一張臉漲的通紅。
“是昊天欲要讓我,來完成武安君昔日沒有做到的滅楚之事!”
“我李信,此番必滅楚國!”
趙佗怔在榻上,愣愣的看著眼前激昂康慨的李信。
李將軍,比之燕地時,似乎還要自信傲慢。
趙佗轉念一想,似乎也是正常。
人,從來都是被環境所影響。
在無窮的讚譽,無窮的誇獎麵前,哪怕是再謙虛的人也容易被擊倒。
更彆說是李信這種,本就極度自信之人。
輝煌的戰績,大王的誇讚,王翦的隱退,公卿世族的爭相巴結,還有無數將李信視為英雄的秦人。
那一句句讚美的聲音,足以將李信的信心推上頂峰,讓他徹底迷失自己。
白氏獻上的女子,更是給了他一個類似於“天命”的感覺。
李信滅楚,仿佛是上天給予他的使命。
“趙佗,你在魏地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你追襲魏軍於滎陽,大破魏咎於單父,那般果敢勇銳之氣,與我何其像也!”
“你雖年少,卻真是天生的將才。故我一直將你視為臂膀腹心,才會在大王麵前要你隨我一同伐楚。”
“如今大王將要統一天下,正是吾等男兒建功立業,馳騁九州之時。此番,我當與你共滅楚國社稷!”
李信意氣風發,目光灼灼的看著趙佗。
在那炯炯目光之下,原本受尉繚所托而來的趙佗,再也說不出任何勸諫的話語。
這種狀態的李信,誰能勸他謹慎?
哪怕是辯才無雙的麗食其來了,怕也無用。
“佗,此番伐楚之役,定然襄助將軍。”
麵對李信熱烈的眼神,趙佗也隻能強笑著回答。
之後的時間,李信又興致勃勃的與趙佗談論起魏地的戰事。
他對於趙佗追襲魏軍的事大加讚賞,而對於王賁圍城三月,水灌大梁的做法又嗤之以鼻。
“手握強兵悍卒,又有巨砲這種攻城器械,麵對將死的魏國還要靠大河之力來攻滅,真是浪費。”
“若是我來,當以弱兵詐敗,誘大梁守軍出城,一擊攻滅後。再集中所有巨砲強襲一麵城牆,晝夜不停發動攻擊,不出一月,定能拿下大梁!那樣一來,不僅能滅魏社稷,還能保住大梁城池,而不是讓其荒廢。”
“這位小王將軍啊,還真是繼承了上將軍的打法,處處皆講穩妥,實則既耗時間又耗糧秣人力,最後打下魏國,還毀了一座中原雄城,如此還不如讓我去強攻速破。”
李信的聲音中充滿譏諷,一副對王賁並未看在眼中的模樣。
趙佗唯唯諾諾的附和著,麵對這種狀態的李信,他甚至不敢反駁。
到了晚間,趙佗在李信府邸吃完飯,然後有些恍忽的走出李府。
他回頭,透過牆垣屋宇,仿佛還能看到李信摟著那白氏少女,滿臉自傲的模樣。
“他已經把自己當成了武安君的繼承人。”
趙佗歎了口氣,他不知道原本曆史上的李信是否也是這種模樣。
但在這個時空,或許是因為趙佗參與,提前推動了滅燕之戰,讓李信截殺住燕王車隊的緣故。
這個李信,其驕傲自信已經達到了極點,再無人能夠勸阻。
秦王政無人能勸。
李信也無人能勸。
再加上那位身居淮陽,滿臉帶笑的昌平君。
想到這裡,趙佗忍不住打了個顫。
他想起入府之時,因為感動於李信對他的好,在心中所說儘力相助的話語。
趙佗苦澀得搖了搖頭。
“此戰危矣,救不了了。”
“等上了戰場,還是保命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