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臉上閃過一抹煞氣。
“既然府庫沒有,那就從城裡的楚人手中強征,不管是貴族豪富,還是黔首庶民。隻給他們留下活命的糧食,其餘的儘數收繳。若有抵抗者……誅殺。”
“唯。”
校尉被那充斥了殺意的聲音嚇得一顫,忙俯首應諾,然後拱手退去。
李信則走到胡邑東側的城牆上,默默看著城外那條南北走向的潁水。
胡邑被拿下,代表著他穿插敵後的戰略取得初步成功。
李信這支奇兵可以通過潁水獲得來自淮陽大營的補給支持,當然,想要做到這樣,必須要位於潁水中段東側不遠處的钜陽楚將,不會派人在半道上截擊秦軍舟師。
不過這些對於李信來說不重要。
因為他不會在此處空等蒙武的舟師。
一來一回,耗時太多,沒有十天半個月,是拿不下的。
而胡邑雖然被李信攻下,但一部分楚人已經渡過潁水上的橋梁逃到了東岸,還有一部分則駕著舟楫逃竄,這代表著逃跑的楚人會將他李信兵鋒抵達潁水的消息四處擴散,甚至傳到壽春的楚王桉頭。
所以李信必須抓緊時間,他要在那些楚人反應過來之前,在楚王調集軍隊向壽春靠攏勤王之前,迅速突破到楚都,以雷霆般的攻勢嚇破壽春城裡的楚人之膽。
“我這兩萬多人,就算強征胡邑楚人的糧食補充軍需,也支撐不了多久。蒙武那邊等不及了,那就靠钜陽!”
李信低語著:“钜陽的楚將昭平,是昭氏族人。他通過君侯投向我秦國,如今就是用到他的時候了。钜陽大城,糧草眾多,隻要有昭平的支持,足以讓我完成滅楚之戰。”
……
钜陽。
曾做過楚國首都的钜陽,是一座大城,城中不僅兵卒眾多,更囤積著楚軍大量的糧秣輜重。是楚國自項城、平輿、新郪防線之後,第二道抵禦秦軍南下的堡壘。
如今,在钜陽的守將府邸中。
一個發絲斑白,年約五十的老將站在府中。
他腰板挺得筆直,正伸手拍著院中的一個青銅大鼎,砸了咂嘴,道:“好東西啊,要是再年輕個十歲,我定要舉一舉它。”
門外,一個年約四旬的楚將走進來。
見到項燕正拍著那青銅鼎滴咕,楚將不由笑道:“上柱國,這可是昔日的周天子珍藏,世間難得的寶器啊。”
項燕怔了怔。
“周天子?”
楚將解釋道:“這是當年莊王從周都洛陽帶回來的東西。”
聽到這話,項燕就明白了這鼎的來曆。
約三百年前,在楚莊王這位雄主的帶領下,楚國強盛無比,邲之戰中大敗天下霸主晉國。
楚軍聲威震於天下,飲馬於黃河之畔,並觀兵於周疆。
周天子懾於楚國威勢,派王孫滿慰勞陳兵於洛水的楚莊王。
楚莊王趁機問鼎之大小輕重,意欲移周室重寶九鼎於楚國,不過馬上就被王孫滿一句“統治天下在德不在鼎”給懟了回去。順手留下了一個“問鼎中原”的典故。
楚莊王沒得到周之九鼎,但不甘心的他還是從周天子處“獲賜”了不少寶物,其中就有眼前這個天子賜鼎。
因為是得自周室,在楚人眼中,此鼎就代表著楚國的強盛和威武。
看到此鼎,就能想到昔日那強大到威震天下的楚國。
就算是周天子,也得在其麵前低頭。
所以當年楚國郢都被白起攻破,逃跑的楚王還是將這個鼎帶在身邊,一直跟隨著遷徙,直到從钜陽遷都壽春時。
那時,周天子已經沒了。
而曾經強大的楚國也隻剩下半壁江山,楚王更是不斷遷都東逃,以躲避秦人的兵鋒。
這個鼎,讓楚王一見,便心中難受。
昔日強大的楚國,已是一去不回。
所以,它被留在了钜陽,沒有前往新的楚都。
明白了此鼎的來曆,項燕輕輕一歎,拍著鼎身道:“莊王的時代雖然一去不返,但那秦國想要吞並天下,滅我楚國社稷,也絕不容易。昭平,看你神色,想來是有好消息傳來吧。”
“上柱國明見,那李信派人來了。”
昭平微微一笑,說道:“秦軍已攻破胡邑,搭建好了渡過潁水的浮橋。不過胡邑的守將在城破前燒毀了府庫糧草,所以秦軍現在糧秣缺乏,李信派人前來,正是讓我為他提供糧草支持。”
聽到這話,項燕的臉上露出古怪的神色。
“好個李信,讓吾等給他提供糧草,然後再讓他去打我楚國的都城?”
“既如此,你便回信給他。就說大王派了親信來此城中監軍,獲得城中貴族的支持,已經掌握了一部分軍權。你不好調動糧秣,光明正大的支持他了。讓他李信帶兵前來钜陽,你作為內應,可以為他打開钜陽城門。如此一來,钜陽城中糧秣輜重就全是他的。”
聽到這話,昭平笑道:“上柱國好策。钜陽大城,若能一戰而破,對他李信來說也是大功一件,而且這城中儲存的糧秣亦是個誘魚上鉤的香餌,他定然會率軍前來。嘿嘿嘿,如此一來,吾等在此聚集的三萬大軍,就可提前上場了。”
項燕笑了笑。
“畢竟是個年輕後生啊,不識人心險惡,也該老夫來教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