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怒,則伏屍百萬,流血千裡。
……
“你成功惹怒我了。”
彭城郊外,坐在華麗戰車上的左司馬昭平,滿臉怒容,雙眉倒豎,怒眼圓睜。
昭平很憤怒。
本來他已經算好了那支秦軍的逃竄方向,提前趕往蘄邑進行堵截,如果不出意外,他將在那裡全殲秦軍,贏得一場大勝。
哪料到突然鑽出一個李由,領著一群秦軍潰卒打下蘄邑,成功誤導他北上追擊,結果讓那支五千多人的秦軍跑掉了。
這是第一怒。
昭平雖怒,但也隻是微怒,甚至還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等他接到葛嬰稟報,知道那支秦軍詐取符離塞,向東進發後,便立刻率軍趕上,這本來沒什麼。
但當他抵達符離塞城外,看到那由近千具屍體壘起來的京觀時,昭平胸中的怒火不停往上增長。
豎子欺人太甚!
在楚國腹地,攻破楚國要塞,殺人壘屍,這簡直是赤裸裸的示威。
如果傳出去,讓他堂堂左司馬的臉往哪裡擱,更彆說這還是打了整個楚國的臉,等到壽春城裡的楚王知道這個消息時,恐怕也會暴怒異常。
這是第二怒。
當昭平來到彭城後,怒火更是達到了鼎盛。
他本來在戰略上做好了安排,讓信使繞道提前趕來,傳令彭城守將屈宋不惜一切代價將秦軍擋在彭城前。
到時候等到他左司馬率大軍趕到,就可將秦軍一舉全殲。
如此堂堂正正的戰術,何愁不勝?
哪料到那屈宋竟然想出一個什麼哄騙秦軍,夜襲敵營的愚蠢計謀。
不僅放秦軍離去,還慘遭伏擊,把自己和幾百楚卒的性命給搭了進去,成了一場大笑話。
這是第三怒,已經足以讓昭平暴怒。
他不僅怒秦人奸詐,更惱怒屈宋愚蠢。
“屈氏之人,儘是一群蠢貨!”
昭平牙齒咬得咯咯響,拳頭狠狠砸在車軾上,發出的聲音,讓前麵的駕馬都不由想轉過來看。
眼見那隻狡猾的魚兒三番四次逃過自己的追捕,還越逃越遠,都快跑到留邑、沛邑了。
昭平心裡不僅憤怒,還有一些慌亂。
楚王負芻升他做左司馬,可不是白給的,那得拿成績出來看看。
以當今大王的性格,如果他昭平不能抓住這支秦軍,恐怕不僅是左司馬的職位要丟,還得另受懲罰。
“左司馬勿急,按彭城楚軍所言,秦軍隊伍中還攜著傷員,而且他們一路前行,還要攻打我楚國的城邑,獲得糧食補給。速度定然快不了多少,我軍隻要緊追上去,一定可以在他們離開楚境之前將其追到。”
景同在一旁寬慰出聲,他其實心裡也很著急,如果讓秦軍成功逃走,不僅是昭平要被楚王懲罰,他景同恐怕也要遭受牽連,日後前程難保。
昭平點點頭,景同說的道理他也懂。
他們還有機會。
昭平恨恨說道:“且讓彭城人快點把食物運到軍營來,命眾軍燒水造飯,殺雞屠狗,再弄幾頭牛來犒賞軍士,等飽餐一頓後,大軍立刻上路。我要兩日兩夜不頓舍追上去!”
接下來,彭城中,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等到大軍吃飽喝足,開拔啟程後,城外休憩過的地方,隻剩一片狼藉。
彭城通往楚國邊境沛邑的道路上,約一萬楚軍正在急速行軍。
隻是這一路行軍的過程卻不太愉快,先是他們抵達前兩天屈宋被伏擊的地方。
隻見數百具楚軍屍體堆在道路兩側,已經被秦人築成了京觀,這可怕的模樣,讓彭城裡的楚人都不敢過來收屍。
至於昭平麾下的士卒也都個個臉色發白。
他們本來是不把這支秦軍放在眼中的,畢竟己方人數是這支秦軍的兩倍,又恰逢秦楚交戰楚國打了大勝仗,他們也在蘄邑以北殲滅了一支秦軍,正是士氣正旺的時刻。
但可惜這一路追擊過來,先是數百裡路程讓普通楚卒走的雙腿發麻,腰膝酸軟,結果還是沒追到這支狡猾的秦軍,心裡已是頗為泄氣。
二來則是這支楚軍大多是各地雜牌軍拚湊出來,基本都是些被征召的農夫、漁民之類。畢竟屈景昭三氏族的精銳,都被項燕帶去打蒙武了,那裡才是真正的主戰場。
所以這約一萬人的楚軍心理素質並不高,他們先是在符離塞被那千具屍體築成的京觀嚇了一跳,如今在彭城以北,又見到這種可怕的場景,已是讓許多楚人心驚膽顫。
這些土堆裡埋的也都是和他們一樣的楚國兵卒啊。
那一個個從土堆裡冒出來的麵容猙獰發青,雙眼大睜的人頭,在驚駭這些楚卒的同時,也在他們心中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陰影,生怕自己也落到這種恐怖的下場。
同時,還有些消息靈通且嘴碎的楚卒,也在軍隊中散播起那支秦軍的情報。
據說他們在八山腳下,突襲五千楚軍,殺得楚人片甲不留,連將軍屈明都被擄走。
據說他們在壽春城下露著屁股嚇唬楚王,竟讓他們的大王看的暈了過去。
據說他們一路殺穿淮南……
就在一路追趕的途中,楚軍士卒人心惶惶,又驚又懼,原本還算不錯的士氣也掉到了低穀。
而相比普通士卒的擔憂和驚懼,作為領軍大將的昭平則氣的臉色發青,雙手顫抖。
那支秦軍在路上給他留了不少禮物。
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一株被砍下的大樹擋路,那些大樹有一段樹皮被剝開,露出白木,上麵寫著許多字。
開頭都是統一用的楚國文字書寫。
“秦將趙佗,致楚國左司馬昭平”。
在這些楚國文字往後,則是用的秦國文字書寫。
前鋒的楚將認識第一句話,知道這是敵將留下的信息,但又看不懂後麵的秦字。
他不敢怠慢,便讓人連忙稟報左司馬。
畢竟精通多國文字,也唯有昭平、景同這般的高級貴族才能做到。
在遇到第一段信息時,景同先至,他看了兩句,頓時臉色大變,正要讓人將那些文字刮去,昭平就已經收到消息前來。
昭平定睛一看,頓時滿臉通紅。
“昭平,爾母婢乎?”
“速緩如此,若蹇人乎?”
“亦或一路食失,故而速緩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