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麵對秦人的半月形狀的防線,能夠接戰的人數就那麼一點,人數超過太多,其他人就隻能站在後麵大眼瞪小眼,根本發揮不出兵力上的優勢。
而且因為秦軍有掩護的緣故,楚軍的傷亡遠比秦人大得多。
“那你說怎麼辦?”
昭平側首,冷冷的看著景同。
景同額頭上冒出冷汗,他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在眼前這種情況下,他總覺得強攻拿下秦軍不太可能,但難道要撤退嗎?
看看昭平那因為憤怒而發紅的眼睛,景同就知道這事情不可能。
而且景同也能理解,知道這是為什麼。
貴族的榮譽。
不可玷汙。
如果換成是他,或許也會這樣做。
“我有一萬人,哪怕兩個換一個,我也能將秦人耗死在這裡!”
昭平咬牙切齒,話語間充滿了恨意。
他本是楚軍老將,又得上柱國教導,在楚軍中也能算得上數一數二的戰將,在軍事上頗有謀略,本不至於如此行事。
但無奈這支秦軍對他造成的刺激太大了,讓他近乎失去了理智。
滿嘴的汙言穢語,下流肮臟的辱罵。
不僅當眾罵他昭平吃失,更是罵他的母親是一個下賤的婢女。
作為昭氏嫡子,他昭平能忍嗎?
更彆說他的腦海裡,還不停浮現著黑臀露出的黑乎乎的屁股。
奇恥大辱啊!
昭平恨欲狂!
一萬楚人,哪怕在這一戰中全死了又如何?
再從楚地各城邑拉一萬人起來就是。
低賤的庶民黔首,死掉一批又會生出一批。
他們的性命,豈能和一位貴族的榮譽相比!
“我要殺了趙佗,殺了黑臀,殺了所有的秦人!”
昭平怒吼道:“讓那些受傷的廢物退下來把路讓開,將除了短兵之外的四千人全部派上去,我要不惜一切代價,將秦人儘數殲殺!”
景同一震,知道昭平的命令不可更改,連忙和眾將傳令,鳴金將那正在攻擊的五千楚軍叫回來。
短短半個時辰的攻堅,五千楚人,能回來的也隻剩不到四千了,而且還大多帶傷。
秦軍陣中,白榮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走回來道:“軍候,楚人鳴金,吾等是否要趁機追殺?”
趙佗搖頭道:“不用,他們尚有數千生力軍,若是出擊恐怕反中埋伏,失去車壘保護。那昭平大概是要再換一批人上來進攻。”
“你們趁著這時間,先讓前麵受傷和力竭的袍澤退到後麵來休息。再把屍體搬運到後方,不要影響到接下來的戰鬥。西乞孤,你帶我的短兵上去,一定要頂住下一次的楚人攻擊。我身處後方,不需要你們保護。”
“唯。”
西乞孤沒有多言,領命上前,帶著五百短兵,加入前排的部署。
趙佗看著那些從前排往回走的秦卒,不少人一瘸一拐,雙手無力的下垂。
長時間的廝殺戰鬥,不僅讓他們精神高度緊張,就連身體也出現了力竭的情況,正好趁著楚軍換人的時候到後方休憩一下,和之前留在後方的袍澤換防。
當然,這隻是一部分人,還有一些秦卒卻永遠都無法再站起來,永遠不能回到他們的家鄉,見到他們的親人。
趙佗沉默著。
在這短短休息的時間,秦卒們將戰陣內的楚人屍體扔到身後的泗水中,袍澤的遺骸則暫時堆在岸邊,把馬車後的戰場重新清理出來,以免影響到接下來的戰鬥。
趙佗大略一數,發現這一輪攻擊中,秦軍戰死了近四百人,這個數字已經和他們伐楚之戰以來,因戰鬥死亡的人數差不多了。
“我軍傷亡雖然不少,但楚人死的隻會更多,這還多虧了你弄來的這些馬車。否則我四千秦軍與他一萬楚軍在外野戰,哪能有這種戰績。”
辛梧見趙佗臉色哀慟,不由出聲寬慰。
趙佗點點頭,就如辛梧說的,就馬車外那密密麻麻的屍體來看,楚軍這一次的傷亡是秦軍的好幾倍,起碼有上千人。
而且他們不僅對楚軍殺傷甚多,從鳴金後那些楚卒狼狽逃竄的模樣來看,趙佗估計這剩下的三四千人恐怕都已經被嚇破了膽,沒了再發動攻擊的能力和膽量。
秦軍接下來,隻需要頂住楚軍的第二輪進攻。
這時候,之前圍攻的楚軍已經全部撤了回去。
楚軍戰陣中,重鼓敲響,來自左司馬的軍令下達,接到命令的四千楚軍向著泗水岸邊的秦軍戰陣邁步走來。
楚軍發動了第二輪攻擊。
這一次,戰況依舊慘烈,雖然這批楚卒被馬車前的袍澤屍體所震懾,導致他們心中畏懼,但他們畢竟是休息了半個時辰的生力軍,攻勢依舊很凶猛,讓秦軍戰陣中不停出現損傷。
“軍候,那涉間怎麼還不來?莫非他要等到我軍戰陣被楚人攻破,他才動手?”
張賀從前線退下,渾身浴血,在趙佗麵前抱怨著。
雖有馬車掩護,秦軍士氣如虹,讓他們的戰鬥力遠超楚人,能對敵人造成大量殺傷。
但是秦軍自身的傷亡也在不斷的增大,死亡人數眼看著就要接近六百人了,而且剩下的士卒也是越來越疲累。
趙佗抿著嘴。
果然背水一戰不是什麼人都能用的,怪不得曆史上除了韓信和極少數名將外,敢用這一招的將軍大多都是失敗的下場。
哪怕他們這支秦軍有各種良好的狀態加持,歸心似箭,士氣如虹,英勇善戰,但終歸很難抵消掉數千人的人數差距。
以少勝多,何其難也,非世之名將安能為之。
但趙佗有信心。
因為他尚有後手。
“涉間,該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