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無數的讚揚聲傳入趙佗耳中。
讓他不禁有些飄飄然起來,但緊接著,趙佗的腦海裡就浮現出李信的模樣。
“為將者,不可驕,驕則必敗。”
趙佗在心中喃喃,他的眼神重新浮現清明之色。
雖然他依舊昂首挺胸,享受著無數秦人給與他的歡呼,但內心卻沉穩無比,不會受到絲毫影響。
李信,將作為一個最為慘痛的例子,時時刻刻提醒著趙佗,一個驕傲的將軍會落到什麼樣的下場。
很快,趙佗與諸將士走入城中。
嘹亮的金聲奏響。
樂官們敲鐘擊缶,譜奏出氣勢激昂的音樂。
通往秦宮的道路上,更有披甲持劍的秦宮衛士伴隨著金鳴聲,以劍擊盾,以腳踏地,為趙佗和數千將士唱出雄壯威武的戰歌。
其陣勢,與之前那幾場滅國之戰的奏捷儀式,也相差不多了。
高高的宮牆上,秦王政的目光靜靜的盯著那位少年將軍,嘴角浮現出澹澹的笑。
一旁,嬴陰嫚亦開心的笑起來。
然後,她就捏緊了拳頭。
……
凱旋之後,便是前往太廟獻捷、獻俘。
由秦王政告奠天地祖先,報告這一次秦軍的勝利,然後再獻上秦軍俘獲的沛公、符離塞守將、蘄公之子等俘虜……
這些事務十分繁雜,不過與趙佗的關係並不大。
等到這些做完,便到了最為關鍵的程序。
飲至,舍爵,策勳。
簡單來說,就是論功行賞,拜爵賞賜,然後開慶功宴,大家吃好喝好。
或許是秦王政特彆看重這次勝利的緣故,這一次,不僅宣他進殿受賞,連帶軍中的所有二五百主也都可以跟著一起,禦前接受大王的恩寵。
“軍候,你……你說大……大王這次會給咱們什麼獎勵啊?”
走在前往大殿的路上,黑臀說話有些不利索。
這個戰場上卑鄙無恥,敢對著楚王露屁股的二五百主,此刻一想到將要站在朝堂上覲見大王,以及一個個朝廷重臣,就不由激動打擺子。
不僅是他,就連涉間、趙廣等平日頗為沉穩的人,此刻也不免激動地臉色發紅。
那可是大王,整個秦國至高無上的君王啊!
“大王之意,不可胡亂猜測。不管是何賞賜,皆是恩寵。”
趙佗瞪了他一眼,宮殿中,有些話可不能亂說,也不能亂猜。
“哦。”黑臀忍不住伸手摳了摳屁股,滴咕道:“反正軍候肯定能再往上升一爵,以後就不再是什麼右庶長了,得叫左更了。”
“左更麼……”
趙佗心中暗想,他的功勞往上升一級應該差不多。
左更啊,日後他要被稱作趙左更嗎?
就在趙佗思索間,諸人已在使者的引導下到了殿前。
黑臀不由低呼一聲。
眾人皆向他望去,隻見黑臀滿臉通紅,滴咕道:“還……還要脫鞋啊,早知道我就洗個腳再來了……”
趙佗滿臉無語,瞪了他一眼後,讓眾人整理衣冠,然後脫下鞋履,在謁者的傳告聲中,依次趨步走入殿中。
趙佗來到此處大殿,已是好幾次了,但或是跟著荊軻而來,或是跟著李信而至。
唯有這一次,他是自己作為主角走入此處。
他的心,還是不免忐忑起來。
大殿依舊雄偉壯麗,帝榻上的秦王政依舊滿臉威嚴,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君王。
趙佗領著眾人按照禮節覲見之後,便開始陳述此行的功勳,複命於上。
“臣趙佗,奉李將軍令南下,渡淮破楚……”
秦王政坐在榻上,看著下方的少年康慨陳詞,眼前不由有些恍忽起來。
趙佗。
兩年前,跟著逆賊荊軻來到此處的是他。
那時候的趙佗康慨激昂,話語之間囊括天下四海。
讓秦王政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竟還有人能真正理解他秦王心中的誌向與雄心。
秦王政的心裡,從此留下了屬於趙佗的印記。
一年前,跟著李信走入殿中的也是趙佗。
那時候的趙佗,讓秦王政對他另眼相看。
原來這個少年並非隻會嘴上吹噓,而是真的能在戰場上建功立業。
沙場拚殺,斬首立功,獻術造巨砲,獻策擒燕丹。
如此行徑,讓秦王政對趙佗的印象,更好更深了。
而到了如今,就在李信蒙武慘敗,整個秦國陷入低穀中,他秦王政也是整日憂愁的時候,又是趙佗。
又是這個總是為他帶來驚喜的少年,帶著一場大勝,一場榮耀回來了。
這一次,趙佗的功勳足以秦王政擺脫李信帶來的陰翳。
讓他秦王的雄心壯誌,再次激蕩起來。
這樣的少年,讓人怎能不愛!
此時,趙佗已經複命完畢。
秦王政開口道:“趙佗之功,彰我秦威,寡人當重賞之。”
早有準備的謁者立刻捧著詔書,大聲宣告。
“維王二十二年,時在仲春。右庶長趙佗於戰陣之中,以奇兵襲驚楚都,威嚇荊虜,轉戰千裡,破荊賊於泗水,獻俘於鹹陽。王心甚喜,昔者眾將皆敗,唯趙佗獨勝,此乃彰我秦威之將,為王砥定四海之臣,特賞功明德。”
“右庶長趙佗,進爵兩級,為中更,賜金千鎰。”
趙佗猛地抬起頭,一臉震驚。
升兩級?
中更?
他的功勞還不夠吧?
不僅是趙佗吃驚。
這一刻,整個大殿之中,所有臣子全都驚到了。
尉繚、姚賈、隗狀、王綰……還有武將中如楊端和、王賁等人全都愣愣的看著趙佗。
李斯更是不由一顫,眯著眼打量著殿中的少年,喃喃道:“中更?”
殿外,中車府令趙高似有所感,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