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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軍夜唱楚歌,誘叛大王麾下士卒,導致兩萬大軍一夜之間潰散?”
項燕口中重複著剛剛得到的消息,雙手不可抑製的顫抖。
帳中,景駒一臉畏懼的說道:“那趙佗真的是詭計多端,大王麾下兩萬人,死守營寨,縱使趙佗和馮無擇兩軍聯手以兵卒猛攻,數日之間也難以攻下。但趙佗卻使了詭計擊破大王的兩萬人,這豎子真的太可怕了。”
景同這時候也顧不得斥責弟弟的畏敵,因為連他自己也感到心驚膽顫。
他深吸口氣,說道:“令尹,據附近滯留的潰兵所說,大王趁夜突圍,因西邊有秦軍阻路,便率兵南下往江東方向走。但趙佗也派了數千人,前往追擊。吾等如今該怎麼辦?”
“是啊令尹,吾等如今該怎麼做?大王若是被那秦將捉住,又該如何是好?”
蔡鳥和諸將驚慌詢問。
該怎麼辦?
如何是好?
一道道聲音在項燕腦中響起,讓他感覺腦袋疼痛欲裂。
“令尹,如今趙佗和馮無擇死守淮水營寨,背靠秦軍舟師支援,吾等恐怕拿不下他們。如今大勢已去,令尹不如率領吾等南下,退守江東再與秦人抗衡。”
景駒開口建議,他的心中已經是充滿了懼意,有了逃跑的想法。
項燕睜開眼,揉了揉腦袋兩側的穴位,低聲道:“南下?你們彆看這趙佗和馮無擇龜縮在營寨裡不出來。但你們信不信,隻要吾等一退,他們兩人就會鑽出來,狠狠的對著吾等咬上一口,甚至一口將吾等吞下!”
項燕眼睛發紅。
如今他雖然擊破了涉間部,趕到此處,卻已經是來遲了,楚王啟的兩萬人被秦軍擊潰,四散奔逃。而趙佗在接應了涉間殘部後,和馮無擇一起縮在淮水邊的營寨裡,背靠淮水舟師,和他項燕對抗。
眼前的場景,讓項燕想起了在陳郢和王翦對敵時的那種無力感。
趙佗和馮無擇部加起來,大概有三萬多可戰之兵,他項燕有四五萬人,比秦軍多。
但楚軍中除了一萬養精蓄銳的部隊外,其餘人都是連日戰鬥的疲憊戰卒,以這樣的狀態,用屁股想也知道不可能打破秦軍的營壘防禦。
既然打不破秦軍營寨,那就該如景駒所說,往南退走,但項燕又很清楚。
隻要他敢退,趙佗就絕對會一路追擊過來。
楚軍已經連遭敗績,特彆是隨著楚王啟的軍隊被擊潰,大王生死不知,他麾下這幾萬人,士氣低沉到了極點,許多人早有了逃命之心。
若是在南下的途中,遭遇秦軍追擊,數萬楚軍恐怕會當場潰散,士卒不會拚死作戰,反而會四散逃命。
那樣的結果,遠比被正麵擊敗還要慘。
故而項燕不敢退。
攻又攻不下,退又退不得。
項燕感到胸口都要氣炸。
趙佗如果率軍走出營寨,和他項燕在戰場擺開陣仗,堂堂正正的打一仗,哪怕是輸了,他項燕也認。
但對方就是跟個王翦烏龜似的,隻顧縮著腦袋不出來打,真是惡心死項燕了。
“留一部分兵力在此虛張聲勢,我自帶精銳南下,解救大王,退守江東,可行乎?”
項燕心中低語,這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但風險太大了,一來是楚軍士氣已經跌落到穀底,全靠他項燕用威信維持,一旦項燕離開,留在此處的楚軍恐怕會在短時間自行崩潰,屆時趙佗抓住機會南下追擊,一樣是覆亡的下場。
而且,項燕手下沒有能夠留守在此,獨當一麵的大將。
麵對趙佗,景同恐怕鎮不住場子。
有兵,無將啊!
終於,項燕長歎一聲,開口道:“子同,你帶萬人南下,援救大王,退守江東。我在此統領兵卒,與那趙佗對峙,尋機將其擊破後,再率軍南下。”
景同一怔,緊接著搖頭道:“令尹,我若離去,令尹手下將無可用之將。讓蔡鳥和景駒去吧。南下追擊的秦軍人數不算多,蔡鳥之前雖有所失誤,但也是上過沙場的戰將,景駒熟讀兵書,有他兩人配合,應該無礙。”
項燕默然無語,想到景同一走,似乎真的沒有能輔左他的將領。
昭平、項渠、昭原、屈茂、葉勝……
楚軍的中堅力量全都沒了。
如今竟然隻能派蔡鳥和景駒這種人領兵。
項燕幽幽道:“既如此,蔡鳥和景駒便率萬人南下,救助大王後,退守江東。我與子同在此和秦軍對敵吧。”
“唯!”
在眾楚將的領命聲中,項燕的目光不由望向西邊。
相比趙佗這個小豎子,他更擔心的是那個人。
……
淮陰以西約三十裡左右。
黑色的秦旗遮天蔽日,一眼望不到頭的大軍正在行進。
“哼哼,項燕這條魚跑的倒是快。不過以趙佗和馮無擇的能力,想來應該將他吊住了吧。”
“接下來,就該是最後的收網時刻。”
戰車上,須發皆白的王翦,舉目東望。
數十年的戰場經驗告訴他。
秦楚之戰,已經到了最後的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