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想要這百金,當年這位君子落難時,爾等怎麼不去庇護?”
周圍的趙人全都一個個的眼睛放光,盯著秦將手中端著的反射著陽光的金子,直流口水。
名為彥的老仆頭發花白,句僂著腰,見到趙佗站在身前,身後還有秦將手端百金
他搖頭道:“君子能有今日之榮,非老朽之力,老朽安敢受此重金。”
趙佗笑了笑:“若無老丈昔日援手,安能有今日之趙佗。趙佗之命,豈不值這百金乎。”
彥低著頭,說道:“老朽當年乃是感左司過之忠義,才冒險藏匿君子。然近日聽聞,君子要率秦軍,北上欲滅代乎?若是左司過聞之,不知心中是何想法?”
趙佗明白了。
他深深看了眼麵前的白發老仆,此果乃忠義之人,要不然昔日也不會冒險救他。
麵對質問,趙佗平靜道:“吾父已為趙氏儘忠,趙遷無道,信重奸臣郭開,殘戮忠良,終至於趙氏之亡。對此,吾之家族為趙無愧。至於代地之事,老丈豈不聞他們暗結仇寇,勾連匈奴乎?”
“吾之嬴姓趙氏,雄烈於天下。昔日武靈王變服強國,破擊北胡,辟地無數,何等豪邁,若他今日聞趙嘉勾結昔日仇寇匈奴,亦將作何感想?”
話到此處,趙佗聲音大起來。
“趙與秦,乃是同祖血脈。秦趙之戰,那是嬴姓兄弟相爭,是諸夏冠帶之國的內戰。而勾結匈奴,卻是舍兄弟而結仇寇,此等行為,爾等趙人莫非能忍乎?”
趙佗此番用趙語大聲說出來,讓周圍觀看的本地趙人,全都聽在耳中,頓時一個個色變。
秦國與趙國是仇敵,匈奴和趙國,同樣是仇敵!
秦滅趙時,對秦國懷有深仇大恨的趙人,要不戰死殉國,要不北走代地投奔趙嘉。
留下來的趙人,經過這幾年的時光,大多接受了秦人的統治。
秦國初定趙地不久,雖也推行秦法,但因為秦吏不足和需要大量人力征戰燕、魏、楚等國的緣故,在趙地的統治其實大多依賴當地的豪強宗族,秦法遠遠不如關中那麼嚴苛,更讓趙人容易接受。
所以對這些趙人來說,至少這幾年的生活變化不算很大,甚至因為此地不再受戰亂波及的緣故,還要比趙國統治時期安定不少。
相比於秦人,北方的匈奴胡人更讓這些趙人忌憚。
秦、趙、燕三國皆和匈奴接壤,其中以趙國與匈奴的戰爭最為激烈,雖有十餘年前李牧大破匈奴十萬騎之事,但在禦胡戰爭中,同樣有不知多少趙人死在匈奴的手上。
故而聽到趙佗所言,北方的代王嘉勾結匈奴時,那股血氣一下就湧了上來。
立刻就有趙人叫道:“趙嘉勾結匈奴,枉為趙氏子孫!”
“吾趙人寧為秦民,也絕不與匈奴為伍!”
……
陣陣叫聲中,趙佗看著眼前的彥,說道:“從趙遷冤殺李牧的時候,趙氏社稷便已經亡了,此乃不可逆轉之事。我此番不過是順天命而行,讓天下定於一,則庶民黔首再無戰亂。”
“且吾更是為了諸夏之榮,討伐勾結胡人的叛逆,與昔日齊桓、晉文尊王攘夷之事,並無太大區彆。”
名為彥的老仆默然,他其實不太懂趙佗話中的齊桓、晉文之事是什麼。但代王嘉勾結胡人,尊王攘夷等詞語還是讓他頗為觸動。
良久後,彥向著趙佗拱手道:“君子所言是也,勾結匈奴者,更為可惡。”
趙佗笑了笑,身後的麗商立刻端著百金進入彥身後的屋中放下,這一次,彥沒有再拒絕。
趙佗轉身,看著周圍那些聽聞趙嘉勾結匈奴,表現的義憤填膺的趙人,嘴角微微上翹。
這一次伐代,大義在我!
秦軍在東垣城短暫停留後,便立刻啟程北上,過滹沱河而越過恒山,從太行山脈的狹窄道路中一路穿梭,正式進入了代地,離此行的目標代城隻有不到百裡,算下來,不過三日的路程。
代城中。
在探得秦軍的兵力和行蹤之後。
代王嘉也終於做出了決定。
“匈奴單於貪婪蠻橫,且胡人素無信義,暫不可輕易相信。寡人當行陳君之計,先謀趙佗。”
“代城中有趙佗族弟趙說,願為死士。”
“趙說羊裝背叛寡人,向趙佗投降,並稱可以告知其代城虛實。趙說為趙佗血緣之親,趙佗必定不會搜身提防。又有代城虛實作為誘惑,趙佗定會讓趙說接近。”
“屆時,一旦近趙佗之身,趙說便可抽出藏匿在身上的徐夫人匕首,了結趙佗性命。”
“趙佗一死,秦軍群龍無首,必定大亂,寡人趁機率軍突襲,必能將其大破!”
“如此,我代軍勝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