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行約定,君子之戰?
大司馬田衝想到了兩月前,秦齊兩國開戰,趙佗手握重兵,卻不趁機發動突襲進攻,反而寫信寬慰,並說願意等他田衝集齊國軍隊後,雙方再約定時間地點,進行一場光明正大的戰鬥。
趙佗不僅是說出來,而且是真的做到了。
趙佗,真乃君子也。
想到此,田衝心中有暖流流過。
他頷首道:“與趙將軍打一場君子之戰,吾之願也。”
麗食其含笑道:“既如此,此番作戰時間由我秦軍來定,可乎?”
聽到這話,帳中諸位齊將皆是臉色一變。
作戰時間由秦軍來定,對他們來說可是個劣勢。
田儋立刻道:“使者此言差異,既是約戰。當由雙方共同約定時間相鬥,安能由一方決定?”
麗食其轉笑為怒,斥道:“好一個無理的齊人,兩月之前,我秦軍有大軍二十萬屯聚東郡,爾等齊兵不過十萬人,若是我軍彼時攻擊,當一戰破爾大軍,直取臨淄,安能有爾等在此討價還價之地?”
“嗟乎!我家將軍信義著於天下,讓了你齊人兩月時間來征召大軍,我且問爾等,自古以來,可有此種事乎?”
麗食其長歎一聲,又對著帳中齊人怒斥道:“爾等占了如此之大便宜,今日竟然連由我軍來定時間都不願意答應。齊人,可知廉恥信義乎!”
齊帳之中一片沉默,就連想要還嘴的相夫疾也閉了口。
秦軍占儘優勢而不攻,讓了他們兩個月的時間準備是事實,誰也無法辯駁。
當今大爭之世,戰場之上爾虞我詐,突襲夜襲之事更是司空見慣,一方打另一方完全不需要約定時間。
秦將趙佗不僅給了他們準備的時間,還不采用偷襲突襲,而是願意堂堂正正的打一場君子之戰,在這個時代的戰場上,這種行為堪稱是道德楷模。
現在麗食其提出由秦軍來定時間,於情於理都是應該的,他們若是阻攔,那就真的是沒有信義了。
“好,便由趙將軍來定時間,他說何時就是何時!”
田衝被說的麵色泛紅,當場答應下來。
麗食其這才轉怒微笑,拱手道:“大司馬果真禮儀君子也。鄙人此番前來時,我家將軍已是定好了時間,便在此時約定,何如?”
“可。”
田衝點頭。
麗食其微笑道:“既如此,那時間便定在五日之後,我家將軍與大司馬在這甄城原野之間,打一場堂堂正正的戰鬥。”
“五日?”
此話一出,齊將田儋臉色大變。
他不顧一切的站起來,對大司馬叫道:“大司馬,五日太短,不可答應。”
田儋這段時間,常入營中巡視,對齊軍的狀態有些了解。
他知道這三十萬人剛剛征召過來,不僅是私鬥頻繁,而且大多數人都是從來沒當過兵的,連最基本的隊列都不會站,更彆說是金鼓旗幟之類了,必須要花一段時間訓練才行。
五天,明顯太短了。
當然,田儋的觀察也就僅限於此了,畢竟他也是個從來沒上過戰場的,齊軍的更深層次的問題,他也同樣難以看穿。
他的經驗,都是大司馬田衝傳授。
大司馬田衝皺起了眉頭,有些猶豫。
他曾在臨淄訓練一萬士卒來練習陣型,也知道五天時間根本不夠練軍。
麗食其見到帳中有齊將反對,頓時臉色一黑,但他是個聰明人,也不去反駁那開口勸阻的齊將,而是轉身直麵大司馬。
“大司馬,你可知為了和你打這一場君子之戰,我家趙將軍受了多少冤屈?”
麗食其揚聲道:“兩月之前,我秦軍副將屠將軍,在軍議上說要用雷霆之勢襲破齊軍,然後直取臨淄,拿下滅齊之功,諸將皆張口附和。唯有趙將軍念及與大司馬的交情,力排眾議,強行壓了下來,由此引得諸將不滿。”
“趙將軍屯兵東郡兩月時間,軍中有無數人口出怨言,天下也有無數人質疑,就連鹹陽城中,也有宵小之輩欲要以讒言來陷害我家將軍。”
“何等委屈!何等壓力!我家將軍全都忍了下來,這是為了什麼?”
“是為了你啊!”
“為了你田大司馬!”
麗食其臉露悲痛之色,長歎道:“我家將軍以大司馬為知己,常言昔日甄城之戰,他以詭謀取勝,乃天下之不義,常懷愧疚於胸中。”
“特彆是當初鹹陽一彆,大司馬教誨他堂堂正正之道,我家將軍銘記於心,故而這一次才會頂著天下所有人的壓力,拖延兩月時間,等到大司馬召集士卒,再來行君子一戰!”
“到了現在,我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
麗食其臉上悲痛之色更重,聲音越發哀慟。
“為什麼我家將軍會定五日時間?並非他不願意留時間給大司馬練軍,而是因為軍中上下諸將早已不滿,屠將軍更揚言要告到鹹陽大王處去!”
“到了彼時,恐怕大司馬想再和我家將軍打一場君子之戰,怕是也……”
“彆說了!我答應!”
田衝大叫,他雙眼模湖,一張臉早已紅的發燙。
他的腦海裡,浮現了一個少年的模樣。
趙佗,竟然為他田衝做了這麼多。
感動,愧疚,在心中不停的翻湧。
“我答應!”
“五日之後,我田衝當與趙佗,打一場堂堂正正的君子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