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萬人一天得吃多少東西啊,而且咱們還得擔心他們作亂,真是麻煩,還不如全砍了。死人就省心多了,不用吃東西,還可以拿來嚇唬城裡的齊卒,把他們全嚇尿,咱們攻城就方便了。”
低沉的議論聲傳入趙佗的耳中。
他臉部肌膚越發緊繃。
秦軍一般不濫殺平民,因為平民的腦袋不僅沒軍功,被發現後還容易受懲。
但殺俘,卻是秦軍內部常有的事情。
雖然呂不韋和尉繚掌權後,接連以“義兵論”來改革秦軍,讓秦人不再是單純的上首功,秦人的功勳獲取渠道多了不少。
俘虜、奪旗、掠奪軍需物資等一係列事情都可以折算軍功,換取爵位。
但斬首之功,依舊是秦軍中最常見和最清楚明白的功勳。
很多時候,秦軍在大戰勝利,一些隊伍還差一定數量的首級才能盈論或者是抵消處罰時,就會砍掉一些俘虜的腦袋來填補數額。
這已經成了秦軍中的潛規則。就連軍法官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如今的情況卻不一樣,秦軍大破十五萬齊軍,陣斬加上追殺,估摸著能到兩萬首級左右。
擒獲的俘虜,粗略統計則是在五萬以上。
這數字非常巨大,但也很好理解,畢竟齊人一旦被秦軍追上,那都是成片的投降,一人投降,則萬人皆降。
俘虜五萬齊軍,那可真的比抓五萬頭亂躥的豬要容易太多。
此戰斬獲巨大,且意義非凡,是一個巨大的集體功。
其功勳已經足夠讓秦軍所有參與戰鬥的士卒盈論,其中有斬獲的秦卒甚至還能憑借首級再升一級。
在功勳足夠,士卒的基本需求滿足的情況下,殺俘的必要性就大大減少,唯一需要考慮的唯有糧食問題罷了。
糧食擠一擠還是能擠出來的,但如果大規模殺俘……
趙佗往前望去,隻見在周圍秦卒手舉的火把照耀下,空地上那密密麻麻的齊人,皆是向他望來。
一張張臉上全是恐懼和害怕,以及乞求。
趙佗閉上眼,腦海裡出現的是曾聽過的種種關於長平之戰,殺戮四十餘萬趙軍的事情。
他是趙國出身,自然清楚趙人,特彆是邯鄲等地的趙人對於那件事到底是有多麼的難以忘懷。
大規模的殺戮,一時爽了,卻是將仇恨的種子徹底播灑下來。
殺俘的副作用,近可以讓甄城的齊軍死戰到底,遠則可以讓整個齊地數百萬人對秦國充滿仇恨,說降齊國之事直接告吹。
就連他這個宣布降者不殺的趙將軍,也將因毀諾而名聲儘毀。
殺降之事,短視之見。
趙佗心中暗語,但思緒卻沒有停止,這事情給了他一個靈感。
他往前一步,目視那些齊人,用雅言大聲開口:“爾等齊人,願意投降我秦軍,甚好。但你們的數量太多,我軍糧食不夠,為了節省糧食和避免麻煩,這位將軍勸說我,將你們全部殺乾淨,如此既有功勳,又能節省糧食,還省事的多。”
說著,趙佗手一伸,指向身後一臉懵逼的黑臀。
同時跟隨在趙佗身後的譯者,也忙將他的話翻譯成齊語,大聲的向那數萬齊人宣示。
待到話音落下時。
此地的數萬齊軍,一下就沸騰起來。
“說好的降者不殺,你們怎能毀諾!”
“秦人,蠻夷也!果真不可信之!”
“乾你老母的狗秦人,乃公跟你們拚了!”
有齊人尖叫著,對著黑臀的方向一口唾沫吐去,同時想要站起來反抗。
但這些齊人俘虜,不僅早被解除了武裝,且還被繩索連串捆縛,一堆人綁在一起,根本動不了。
更彆說周圍還有持劍和端弩的秦卒立刻上前,做出戰鬥姿勢,對他們虎視眈眈。
相比於那些怒吼著想要反抗的同胞,還有大量的齊人眼見沒有反抗的能力,全都哭泣著哀求。
“求求將軍饒吾等一命吧。”
“吾家尚有老母,需要奉養,還請將軍能放我一條生路,不讓老母無所依靠。”
……
這一刻,哀嚎哭泣聲、祈求饒命聲、憤怒的咆孝聲交彙在一起。
趙佗麵容平靜,抬起手做噤聲狀。
周圍秦卒大斥一聲,將齊人叫喊的聲音壓了下去,譯者更是大叫道:“將軍有話說。”
待到周圍平靜後,趙佗才開口道:“我如果想要殺你們,就不會對你們說這些了。”
“我趙佗自從軍以來,隻要承諾過降者不殺,那就從沒有做過殺戮投降之人的事情。之前沒有,之後也沒有,如今更是不會!這位將軍說的殺降毀諾之事,我趙佗絕不會做,爾等放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