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來,遷徙田氏宗族這件事非常重大。如果一切順利,秦國便能以此為開端,將六國宗室貴族全都遷往關中,能夠大大提高秦國對諸侯故地的統治力,故而十分重視。
屠睢哈哈笑道:“知道了,你放心回去便是。有我在此,保管不會出紕漏。這一次伐齊,都是你小子在前麵指揮,讓我給你搞後勤,早就悶死了。如今你早點回去了也好,讓我也可以在這齊地當個主事者了,哈哈。”
趙佗笑著附和,屠睢說話雖糙,但人卻很可靠。
此番伐齊之戰,整個秦軍的後勤都是由屠睢來處理。他作為副將,坐鎮濮陽,調運糧秣,管理投降的俘虜,處置濟水以北降秦的城池,一切都做的井井有條。
後方之事基本沒讓趙佗擔心過,這一次趙佗能順利拿下齊國全境,屠睢在後麵的付出是十分重要的。
兩人又說了幾句後,趙佗便踏上戰車,正式率軍離去。
齊地儘數平定,秦軍回程無阻。
他們押送著投降的齊國公卿貴族,嬪妃美人,以及大量的齊國珍寶、圖書典籍等種種,趕往濮陽。
因為齊國是主動投降的緣故,再加上要為後續的遷徙大事做榜樣,所以秦軍對這些齊國貴族的態度不錯,允許他們保留財產,趕路也都能坐車行進。
到了季秋時,秦軍便抵達濮陽。
在這裡,他們會同了從代地押送南下的燕王喜、代王嘉,以及一些代國的公卿貴族。
齊、燕、代三王彙聚。
再加上大量的齊國公卿貴族、嬪妃美人,還有那一車車的珍寶財物,排成了一條長龍。
自濮陽啟程,沿著東郡、三川大道往關中進發。
待到冬日之時,這支規模宏大的隊伍,便抵達了函穀關外。
進入函穀,就是關中秦地。
雄關在前,被俘虜的公卿貴族中,有人開始忍不住哭泣起來。
“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有齊人公卿吟唱著古老的詩歌。
趙佗乃是貴族出身,自是知道此詩乃是昔日周之大夫過宗周廢墟,眼見宗廟宮室殘破之景,故而哀歎亡國之痛。
函穀關內,便是宗周故地。
如今這些人大概是見到函穀在前,便忍不住想到自己國家滅亡,社稷泯滅,故而以此詩來發泄心中哀慟之意吧。
趙佗立在戰車上,沒有讓人去阻止這些人的悲唱,而是回首東望。
函穀關以東,曾有無數的諸侯林立。
但如今,關東的廣袤土地上卻再沒有了諸侯的社稷,唯有秦人的黑旗插遍海內。
“秦並天下,亂世結束。”
趙佗悠悠一歎。
如今是秦王政二十六年,十月。
十月為歲首,這是新的一年的開始。
也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七年。
滅燕、滅魏、滅楚、滅代、滅齊。
他親身參與進這個時代最為宏大的曆史事件。
秦並天下,四海一統。
“唐堯虞舜夏商周,春秋戰國亂悠悠。”
趙佗念叨著那首殘留在記憶中的朝代歌。
宗周覆滅,二王並立,平王東遷,周統衰落。
到如今,已過去了五百五十餘年。
五百五十年的亂世啊。
列國征伐,大吞小,強淩弱,相互兼並,戰亂不停。
雖有將星璀璨,名士迭出。
無數君王將相,諸子百家為整個亂世增添色彩。
但同樣也有無數生民罹難,黎庶遭受刀兵之禍。
麗食其勸降齊王建時,所說的那句社稷變為丘墟,蒼生飽受塗炭之苦,並非隻是說說而已。
亂世,是英雄的舞台。
同樣是無數黎民的地獄。
“我親手終結了亂世。”
趙佗低語著。
他率軍覆滅了齊國,算是真正的終結了春秋戰國這五百餘年的亂世。
這是一個時代的結束,但也是一個時代的開始。
趙佗收回目光,望向前方的函穀關。
“入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