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他堂堂大庶長,說話還是得要臉的。
趙佗腦袋裡回想著他率軍來往於齊秦之間數千裡,所走道路時寬時窄,時陡時險的景象。
趙佗搖了搖頭,照實說道:“數千裡路程,來往自是不便。”
見趙佗搖頭,諸博士相互對視一眼,目中皆有興奮之色。
名為漆凋畢的儒生接口。
“大庶長所言甚是。昔日天下紛亂,諸國爭戰,賴今上神武明斷,興義兵而誅暴亂,方才平一宇內,定鼎天下。”
“然吾等觀之齊、燕、楚之地,距關中足有數千裡之遙,若是今上於鹹陽下詔,以快馬飛馳,傳詔令至於三地,需十數日甚至一月之久,才能讓各地的秦吏知曉。”
“而這三地一旦有變故發生,傳到鹹陽那也非常消耗時日。這樣一來,便是朝廷之令難下於地方,地方之事則難聞於今上之耳,以此觀之,殊為不便啊。”
漆凋畢話語落下,另一個叫端木圭的博士又開口道:“然也,除了關中來往各地道路不便外,各處的民風民俗,亦是大不相同。燕趙多康慨,齊魯多安逸,諸地之民皆不習秦法,好放蕩安逸,今日以同一法令而治之,恐多有不便。”
“昔日周武伐紂,使其子弟功臣辟土封疆,實墉實壑,實畝實籍,因俗而治,如此才使得四方安定,蠻夷入朝,有周之八百年天下。”
隨著這幾個儒生博士接連開口,越說越接近此番飲宴的核心。
趙佗是聽得後背夾汗。
他已經徹底明白了這些人想說什麼,也明白了王綰請自己前來赴宴的目的的是什麼。
分封!
果然,隨著這幾位博士發表意見後。
淳於越做出了總結,他雙目緊盯趙佗,聲音激昂道:“吾聞殷有六百年社稷,周有八百年天下,皆是外封子弟功臣,自為枝輔。”
“今上貴有海內,而子弟卻為匹夫之屬,勳貴公卿有功者不知其數,卻無尺土之封。如此做法,若將來有田常、六卿之臣,行篡逆之事,而外無輔拂,何以相救哉?”
“事不師古而能長久者,非所聞也。故吾等欲向今上建言,獻分封之策,請今上封諸公子及功勳諸臣,填燕遼、楚越、齊魯等邊遠之地,定四方疆土,撫慰四夷,如此便可使秦祚綿長,得萬世之屬。”
左丞相王綰待諸位博士說完之後,笑眯眯的看著趙佗。
他開口道:“邊地遼遠,秦法難治。大庶長雖建言今上,遷六國宗族入關中,然則此舉所耗甚大,費時耗力,且勞民傷財。縱使六國宗室皆入關中,但諸侯故土之子民依舊難用秦法治理,不如以分封治之,效昔日師尚父治齊,因其俗,簡其禮,則無需朝廷費一金一錢,便可得四方安寧。”
“且吾等所言分封之議,不僅能安國利民,更能讓諸公子得享榮華,諸公卿勳臣,亦能得尺土之封,以功績傳土地於後世子孫,豈不美哉?”
王綰說完之後,又補了一句,道:“吾等與辛氏、楊氏諸將,以及羌右更等有功之臣相言,眾皆稱讚。不知大庶長以為此議如何?”
話到此處,王綰與諸位博士已經是圖窮匕見。
他們以分封土地的好處來誘惑趙佗,欲要讓趙佗讚同他們的提議,一起向當今皇帝提議行分封之策。
趙佗作為此番秦國一統天下的大功臣,一旦秦始皇真的實行分封製度,除了諸位公子之外,若要分封功臣的話,自然是少不了他趙佗的一份。
封土建國,稱孤道寡,傳社稷於後世啊!
你趙佗難道就不心動嗎?
王綰目光炯炯,他相信,沒有人抵擋得住成為一國之君的誘惑。
趙佗聽得是額頭冒汗,眼睛發紅。
他抬起頭,看著主位上的王綰。
我以為如何?
老匹夫!
乃公恨不得撕了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