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佗心中暗想。
禮法上所謂“嫡子冠於阼,以著代也”。
也就是嫡長子的冠禮在阼階上舉行,以象征將來要代替父親執掌家族。
秦始皇沒有立皇後,扶蘇不能算是嫡子,但他卻是當之無愧的長子。
秦國立國數百年來,除了少數特殊情況外,基本都遵循的是嫡長子繼承製。
有嫡立嫡,無嫡立長。
有宗法製度的保障,在沒有嫡子的情況下,扶蘇這個長子本身就比其他兄弟更有繼承權上的優勢。
趙佗不知道曆史上的秦始皇,是否也是這樣在章台宮阼階上為扶蘇加冠的。
但在這個時代,被趙佗點醒之後,與楚係外戚徹底劃清界限的扶蘇,似乎已經得到了皇帝的欣賞。
沒有立儲,但在章台宮的阼階上加冠,本身就是一種暗示。
就在這時,隨著讚者的宣示,作為主賓的宗正走了上來。
宗正是個垂垂老朽,滿頭白發,他的職位是九卿之一,一般由王室的德高望重之人擔任,專管皇室親屬。
皇帝的長子行冠禮,負責加冠的主賓自然非宗正莫屬。
所謂加冠,便是由主賓為受冠者戴上冠,將頭發束住,代表正式成年。
加冠一般是三次,第一次加緇布冠,次授以皮弁,最後授以爵弁。
每次加冠完畢,都由主賓對受冠者讀祝辭。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趙佗看著老宗正為扶蘇戴好冠後,念叨著充滿祝福的話語。
帝榻上的皇帝,也是麵容溫和的看著自己的長子。
“有爹的孩子,可真好。”
趙佗看著這一幕,心中很羨慕。
可惜他穿越過來之前,便宜老爹就被趙王和郭開給害死了,讓他成了無父無母的孩子,日子過得十分辛酸。
哪有資格享受,這種父母為兒子舉辦冠禮的幸福。
在趙佗的羨慕中,扶蘇的三次加冠皆已完成。
老宗正將最後的祝辭念完後,退到一旁。
扶蘇向帝榻上的皇帝行禮。
“今爾已加冠成年,更當勉之。”
秦始皇話語平澹,多有勉勵之意。
“父皇之語,兒臣定遵之。”
扶蘇感受到父親的肯定和鼓勵,臉色漲紅,拱手應諾。
加冠完畢,諸位公卿舉酒向扶蘇慶賀。
“恭喜公子加冠。”
眾多恭喜的公卿中,廷尉李斯笑的特彆開心。
扶蘇,是除了皇帝之外,全場最靚的男人。
也將是他李斯的女婿!
他自是十分高興。
這時,帝榻之上,傳來皇帝的聲音。
“趙佗。”
此話一出,頓時全場噤聲。
眾公卿紛紛愕然,不知皇帝怎麼會在這時候叫起大庶長趙佗的名字。
“臣在。”
趙佗也是一怔之後,立刻行禮應諾。
秦始皇的目光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最終將視線落到趙佗的身上。
看著這和自家長子同樣歲數的年輕人。
看著他頭上的鶡冠,皇帝的腦海裡回想著這個年輕人為秦國,為他所帶來的種種驚喜的和貢獻。
伐燕之戰,獻巨砲破燕都,獻計生擒燕太子丹,截獲燕國公卿。
伐魏,有滎陽大勝,擒獲魏國兩公子。
第一次伐楚,於敗軍之中立下驚世大功,為他挽回失去的顏麵。
第二次伐楚,大破十萬齊軍,陣殺項燕,擒殺叛賊熊啟而還。
伐代,擒二王,破匈奴十萬大軍。
伐齊,一戰破齊軍三十萬,逼降齊王,數月之間便砥定齊地,為他統一天下的大業做出了完美的收尾。
除了戰功赫赫之外,更有漚肥之法、曲轅犁、麵食等種種發明貢獻。
想到此子的種種功績,皇帝心潮湧動。
“無人為他加冠,他卻憑自己的本事戴上了鶡冠。”
但這還不是最榮耀的。
皇帝眼中猛然閃過亮光,開口道:“你過來。”
“唯。”
趙佗聲音有些顫抖,他心裡隱隱有了些許猜想。
在殿中眾公卿的注視下,他走到皇帝身前。
皇帝站起來。
“取下來。”
“唯。”
趙佗顫聲應道,伸手解開冠纓,取下頭上的鶡冠。
這一刻,殿中諸位公卿全都雙眼大睜,目露不可思議之色。
不會吧?
真的不會吧!
李斯咽著唾沫,他已經是想到了那個可能。
“皇帝,竟然寵愛他到這種地步?”
公子扶蘇也是看著這一幕,但他眼中沒有嫉妒,反而有著笑意彌漫。
此刻,皇帝站起來,伸手接過趙佗的鶡冠。
他當著滿殿公卿的麵,對趙佗說道:“冠禮,人之所重也。”
“你雖以軍功而得冠,然不行加冠之禮,無以表成人,正尊卑。”
“今日,朕便為你加冠。”
皇帝接過鶡冠,然後親手為趙佗戴上。
“臣謝陛下!”
趙佗跪在地上,感受著那雙大手為他係纓,正冠,心中感激之情已是達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雖然冠禮的程序並非是這樣,但皇帝說這是冠禮,那就是冠禮。
皇帝為其親手加冠,夫複何求?
趙佗心頭砰砰跳動。
要知道,加冠之事,不由父行。
哪怕是秦始皇的諸多兒子,也都不可能享受到皇帝父親為他們加冠的待遇。
恐怕全世界,隻有他趙佗一人,是由皇帝親手為其加冠了。
這份榮耀,這份賞識,足以讓他胸中感激萬分。
殿中,諸位公卿更是早已滿麵驚色,震驚之後,他們隻能羨慕的感歎著皇帝對大庶長的賞識。
“我還是低估了皇帝對他的寵愛,日後萬不可與此子爭鋒!”
李斯心中低語,眼神裡全是忌憚之色。
而此時,趙佗已經回到了他的座位上。
看著榻上的皇帝,他的目中已是模湖一片。
“男子幼,娶必冠。”
“冠禮之後,便可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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