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之前皇帝寧願空口賜爵給天下萬民,也不願減免租稅,哪怕李斯和趙佗提議了,但到了最後所減免的份額也不算太多。
認真的來講,現在秦國的財政已經是有些入不敷出,雖然還沒破產,也是赤字頻頻。
趙佗估計皇帝很清楚,否則不會通過加賦稅來維持國家的開銷,但皇帝並不願意停下,或者也很難停下前進的步伐。
秦國這輛馬車,自從商鞅變法之後,便駛上了一條高速通道,以極快的速度超越了六國,兼並天下。但同樣的,在高速行駛了上百年的帝國馬車,並不是那麼容易停下來的。
子嬰抬頭,有些希冀的看著趙佗,說道:“君侯向來多智,又得公輸秘法傳承,屢屢獻出強國之法,或許有開源生財之道,緩解當今境況。”
“開源生財之道?”
趙佗轉頭看向遠處還亮著燈火的行宮。
這樣的法子,他自然是有的。
既然快到了齊地海邊,那就可以從鹽政下手,將如今耗費薪材和人力頗多的煮鹽法改革成曬鹽法,降低成本而增加產量,用此萬民所需的東西來為帝國增加財源。
隻是那樣有用嗎?錢越多,糧越足。
皇帝的野心和邁動的步伐也就隻會越大,他前進的步伐就更不會停止下來。趙佗這次回來後,就明白了,跟在始皇帝後麵縫縫補補終歸是無用。
曬鹽法這類的生民利計,他會弄出來,但不是現在。
“或許該想辦法讓皇帝去看看他治下的黔首萬民,到底過的是怎樣的日子。”趙佗仰望星空。
耳邊再次響起白日封禪時,始皇帝說的那些話語。
趙佗當時沒有恭維和拍馬,隻是同樣的借用比喻,向皇帝表達了他自己的看法。
“你想做永不落下的太陽,但這天下,又經得起太陽幾年的暴曬?”
泰山一夜,十分平靜,並沒出現什麼意外。
待到第二日一早,始皇帝並沒有立刻下山,而是帶著群臣再次前往泰山之巔,親眼看著那雲海中朝日初升的場景。
他的表情很嚴肅,那雙眸子一直盯著那從雲海中升騰的太陽。
直到太陽升上了高空,他才收回了目光。
沒人知道始皇帝在那一刻想的是什麼。
待到觀賞完日出後,始皇帝便帶領群臣從泰山陰坡下山。
然後整個封禪隊伍,又馬不停蹄的前往泰山南邊的梁甫山,在那裡築壇以祭祀大地,最終完成封天禪地,完成了整場封禪之禮。
封禪之禮順利完成,這一次東巡的首要任務就算是搞定了。
在濟北郡守組織的“百姓”高呼“陛下萬年”的熱烈氛圍中,始皇帝很高興,在激情湧動之下,也不再考慮帝國財政的問題,大手一揮,決定免除整個濟北郡一年的徭役和租稅。
這樣的慷慨,更引發了一陣熱烈的歡呼,萬眾皆呼“陛下仁德”。
趙佗看見在聽到皇帝宣布免除濟北郡租稅的時候,治粟內史王戊已經變成了一張苦瓜臉。
除了王戊之外,同樣臉色鐵青的還有那些被罷黜的儒生。
封禪之禮,乃是他們儒家一直所鼓吹的聖王之禮,也是他們連同方士一直勸說建言,這才讓皇帝起了封禪之心,整個過程中,他們不知費了多少心思和精力。
但到了臨頭,皇帝卻一腳將他們給踢開了,這又算個什麼事啊。
好在有淳於越被剝奪博士身份,並貶斥離去做為懲罰的例子,又有左丞相王綰和周青臣進行安撫,這些儒生才沒有大肆聚集譏諷,生出怨言。
但怨恨是必不可少的,他們看著那位帝國統治者的眼神,不再是看著一位聖王君主的眼神。
“皇帝不用忠良之言,罷黜吾等賢良人士,剛愎自用,獨斷專橫,真乃獨夫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