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隻大貓已病入膏肓,現在將澤苛與他們隔開已經為時已晚。
數年來貓咪們與澤苛白日裡一同遊戲,夜晚則同睡一塌,早已被不朽與繁育結合出的奇異能量浸透了骨髓。
而那些鬆鼠們因為隻是在屋外遊蕩,後期還被摩拉克斯帶回領地,所以僅僅因為體內能量的不穩定大病一場後就基本恢複了正常。
雖然很殘酷,但是現在幾人能做的,隻有儘力減少大貓們的痛苦。
馬央從瓦鬆那裡購置了一些止痛草藥,配製成藥丸後讓澤苛給大貓們喂下去,隨後,他打算帶著兩隻體型還沒有那麼大的親代小貓回家,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阻止它們走向和孩子們一樣的死亡道路。
澤苛同意了。
他沉默地看著老馬將兩隻貓裝進大籠子裡,小貓很疑惑地衝著小少年喵嗷喵嗷地叫。
它們小小的腦袋不理解發生了什麼。
直到最後澤苛也沒有去安撫他們,任由貓叫聲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直到消失在山裡。
大貓們被喂了藥,很快藥性發作,都沉沉地睡了。
澤苛輕輕地把貓一個個抱到床上。
數月前,他還會惱怒它們太過囂張,常常在半夜輕巧地躍上床,把床主人擠到地上。
沒想到這麼快,它們已無力爬上床了。
在冰冷的地麵上醒來的日子,以後也不會再有了吧。
少年蹲坐在床邊的地上,用胳膊環繞住雙腿,長長的龍尾拖在地上,藍色的鬃毛粘上了灰塵。
澤苛把臉埋入膝蓋間。
好安靜啊,他又想哭了。
摩拉克斯本想留下來幫助這位小少年,不料卻被對方拒絕了。
“非常感謝您與您的子民的幫助,我會儘全力報答你們的。”他冷靜的令人不安。
“拜托在這最後的時間裡,讓我與我的家人們...進行最後的告彆。”
他拒絕了摩拉克斯的每日拜訪,將自己與貓關入石屋內,許久不再出門。
摩拉克斯很擔心澤苛的精神狀態,雖然他自稱為持明龍尊,平日裡行事也很穩重,但到底還是孩童心性,隻怕是受不了如此沉重的打擊。
誰能接受自己是害死家人的罪魁禍首?
澤苛卻隻在剛得知真相時情緒崩潰了一會,很快就鎮定下來,照顧大貓,收集食物,熬製藥物,把還健康的兩隻小貓送走......
這反應太不正常了。
澤苛用雲吟法術隔絕了外界與石屋,摩拉克斯無法知道貓咪基地內發生了什麼,但他能感知到裡麵的生命氣息。
一連數十日,裡麵的生命氣息沒有任何一個消散,同時,也沒有任何一個生命走出石屋。
澤苛蛻生前是持明中最年輕的不朽令使兼龍尊,可以說,在年輕一代裡,沒有人比他更懂不朽。
持明天然就是不朽。
蓋因種族的蛻生特性,隻有持明能穩定地走在不朽的命途上。隻要不出意外,任何一個持明都可以靠著蛻生永永遠遠地活著。
雖然想不起來是什麼造成了自己不朽力量的變異,但是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澤苛更了解持明是多麼奇妙的種族。
他割裂自己的皮膚,讓血液與藥材混合。
他切開自己的血肉,將肌肉用元素攪碎。
他打斷自己的骨頭,用骨髓將一切彙集。
一切都是為了挽救家人的生命。
持明的恢複力很強,所以沒關係。
澤苛雙手圈住了貓嘴,防止它吐出藥物。
求求你們,活下來吧。
止痛草藥也是有極限的,耐藥性的出現不可避免。
當生命的存活隻是為了存活,到底能製造出多大的痛苦?
在日日夜夜的□□和哀嚎聲中,澤苛能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在被撕裂。
他用血肉緊緊攥住家人們的生命線,就像攥住風箏線一樣,不願放手。
他的精神被痛苦的喘息聲拷問與淩遲:這樣下去又有什麼意義?
他的靈魂回答到:你讓我怎麼放棄我的家人?我該怎麼接受就是我害死了他們這個事實?
日複一日,日複一日,這漫長的離彆痛苦地折磨著石屋內的所有生命,直到......
直到岩之魔神打碎了結界,掀開了屋頂,他攜著猛烈的日光,融化了這無儘的循環。
石屋裡沒有任何一種看起來像是貓的生物,帶毛的肉在床上呼吸。
沒有骨頭的,帶毛的肉在呼吸。
慈悲的魔神伸出岩掌。
結束吧。他捏住小孩血跡斑斑的手。
結束吧。他扔掉那把小巧鋒利的刀。
結束吧。他將各樣‘藥材’和密密麻麻的草稿紙一同燒掉。
結束了。他石化了九隻生物的大腦。
天衡山立五年後,摩拉克斯抱回了一位虛弱的,藍角白尾的小少年。
岩之魔神將澤苛留在了客房養傷,他讓普通人遠離了自己的屋子。這不僅是為了人類的健康,也是為了澤苛。
隻要有普通生物太靠近澤苛,藍發的少年就會十分恐慌,手腳發冷,胃部痙攣,全身顫抖。
除了摩拉克斯,他不願意接近任何生物。
好在此時已經安排好了接下來數年的發展方向——采礦,現今天衡之民多以開采天衡山附近的礦石為業,生活品質穩中向好。
摩拉克斯索性給自己放了個假,他吩咐子民們如無大事則莫要打擾,也是時候培養人類的自主能力了,後期璃月的七星八門也由此初具雛形。
澤苛的傷好的很快,情緒卻一直萎靡不振。
小少年沒有哭鬨,也沒有過問僅存的兩隻小貓,隻是一直在沉默地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他也很久沒有進食了。那種奇異的力量維持著持明的生命,哪怕不進食也不會餓死。
但是□□上的饑餓和心靈上的空洞都一樣會折磨人的靈魂。
少年什麼也不吃,什麼也不說,將所有的痛苦和悔恨咽進胃裡,一遍遍反芻。這是純粹的自我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