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歸那不勒斯(2 / 2)

他看了看幽靈,他坐在沙發上,像昆蟲學家製作標本一樣,小心翼翼攤開一本旅遊雜誌。

那張臉像死亡拓麵一樣看不出感情。

迪亞波羅一直弄不懂那些在人群之間遊走的人,是如何觀察他人情緒的。

他就什麼都看不出來。

眼神交流,察言觀色,迪亞波羅隻能從對方的臉上看出非常明顯的驚訝,憤怒,和厭惡。

瞳孔明明是個很簡單的構造,要如何從中看出情緒?

“你這孩子,真是遲鈍。”神父曾經無奈地說。

但迪亞波羅此時從幽靈身上感受到了愉快。

他像第一次觸碰物質世界般,緩慢翻閱那本書刊,上麵寫著“佛羅倫薩三日遊”的旅遊廣告,還有小麥膚色的沙灘美女。

幽靈翻過一頁又一頁,在卡布裡島藍洞那裡停留許久。

“那個……”迪亞波羅嘗試開口。

幽靈感覺到他在叫自己,抬起了頭。

“我……該怎麼稱呼你?”

總不能一直叫“喂!”或者“你”吧?

幽靈低下頭繼續琢磨旅遊雜誌。

“怎麼叫都無所謂。”

“……”

迪亞波羅不知道幽靈的實力究竟能有多強,但大概比殺死阿施塔特的替身使者更強。

如果這家夥,真能完全成為自己的助力的話,應該有機會洗脫罪行,重歸原本的生活。

他不想過顛沛流離的生活。

“這家夥沒名字,他一直都遊蕩在監獄裡,現實裡的人沒見過他,也就不給他取名字。”

巴力在一旁涼颼颼地說。

現實世界裡的人沒見過他?沒有名字?

那他豈不是沒有信仰和精神力的補充?

但他卻還能存在……

難道,精神力並不是維係這些超自然生物的必備品?

幽靈對巴力的介紹也渾不在意,隻是自己做自己的事。

“既然這樣……我給你……起一個名字?”迪亞波羅思考良久提問。

巴力的表情有些意外,幽靈翻書的手也停了下來。

“叫你克勞斯如何?”

行走人類社會,總不能沒有名字,現在的幽靈看起來跟活人沒有區彆,倒不如幫他想一個融入人類社會的身份。

“你覺得怎麼樣?”迪亞波羅決定再征詢一下幽靈的意願。

這個強大,想法不明,看不出動機的不死者,如果惹到他,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麻煩。

“我同意。”幽靈,不,克勞斯平靜地接受安排,低下頭繼續沉迷於自己的世界。

出乎意料的好說話。

幸福平靜生活的最基本條件是什麼?

對迪亞波羅而言,是合法的身份,與足夠的金錢。

前者暫時無力解決,後者……

“我們要賺錢。”迪亞波羅製定了目標。

賺了錢,才能自保,應對種種突發情況。

特彆是他還背負著一樁命案的情況下。

他不想因為金錢問題,淪落到與莫妮卡一樣的局麵。

“我……因為一些過去的事,不方便拋頭露麵,為了安全,得賺錢。”

“有了錢,我可以借用意大利黑手黨的力量,為自己洗脫罪行。”

“你以前還惹過事?”巴力拿出摩洛的窖藏,輕鬆擰開瓶蓋。

“這與你無關,但很麻煩,我必須解決才能重回正常人生活。”

巴力切了一聲,對迪亞波羅死死保護自己私生活與秘密的行為不滿,但也沒有說什麼彆的。

“我無所謂,我出來就是縱享生活的,不過你可真窮。”

他指指迪亞波羅亂七八糟的住處。

“你要怎麼賺錢?”克勞斯倒是問了關鍵問題。

那麼要如何賺錢?

迪亞波羅第一反應是巴力的預知能力。

“你能賭馬嗎?還有猜彩票,你不是能預知未來嗎?就像電影裡那樣。”

“不,不行,你以為我沒考慮過嗎?我跟他們有仇。”巴力否決。

“跟誰有仇?”

巴力捂頭痛苦起來,“賭場的神。”

“賭場這東西,是無法徹底戰勝的。”

“你一進去,他們就關窗,讓你分不清白天黑夜,一直坐在桌前玩,必要時還會往場裡加二氧化碳,等待你精神疲憊。”

“然而玩得越多,獲勝概率越低。如果隻是一兩場就抽身走,那還有賺頭,可一旦多起來,你與賭場籌碼的不對等就會讓你越來越難贏。”

“賭場之神精通心理學與概率,榨取那些蠢貨們的錢財,吸乾他們的靈魂。”

我敢保證,你和我走進那不勒斯,不,全意大利任何一個賭場,立刻就會被“他們”的手下踢出去。”

“……比如蒙特卡洛賭場?”迪亞波羅想起個熟悉的名字。

巴力發出痛苦的哀嚎。

“該死的老虎機吸血鬼,彆以為我不知道那混蛋私下做了什麼,他答應我的分成是一分沒給……摩納哥現在怎麼樣?”

“如果你是指摩納哥公國的話,依靠蒙特卡洛賭場經濟繁榮,蒸蒸日上。”迪亞波羅想了想回答。

巴力嫉妒地咬著牙。

……這家夥以前到底結了多少仇?

“預測證券交易?”迪亞波羅再次試圖提出可行的辦法。

“預測過度會被大人物圍追堵截,他們早就把這個領域瓜分殆儘,想用超自然能力作弊絕對會被追殺……除非你本身就很有錢。”

“開店?”

毋庸置疑,得有啟動資金。

迪亞波羅剛洗完的頭發都乾了,他隨便揉了揉,還毛手毛腳揪下幾撮,話題也沒有多少進展。

從白到黑到擦邊,各路方法一個個討論後,他們發現最後結果都指向——要有錢。

想賺錢,得先有錢。

巴力坐倒,暗罵這個嫌貧愛富的世界,從他避世起到現在足足一百年,人類也沒有什麼進步。

然後他上上下下打量迪亞波羅好幾眼。

“我突然發現,拋開阿施塔特的影響不說,你長得很好看。”

巴力突然開口。

“乾脆你去跳脫衣舞吧……你這張臉一定會大受歡迎。”巴力狡黠一笑,試圖轉移氣氛。

迪亞波羅無語地看著打起自己主意的邪惡神靈。

要讓他跳脫衣舞,不如讓克勞斯來跳。

迪亞波羅把目光轉向旁邊始終沒有參與討論的幽靈。

他剛剛意識到這家夥其實很英俊,符合人類審美,或許能靠……

“想都彆想,我沒有幫你賺錢的義務,我隻保護你的生命安全。”

幽靈連眼皮都懶得抬,毫不留情掐死了迪亞波羅的希望。

迪亞波羅再一次感受到戰鬥力不能當飯吃的殘酷現實。

那不勒斯港作為駐南歐美軍的重要基地,以及超大吞吐量的巨型港口,每天都有無數遊船貨輪進進出出。

迪亞波羅在安茹城堡旁邊閒逛,坐在廣場花壇邊愁思。

如果不是有錢的買賣都被幫派把控,他至於這麼小心翼翼生活嗎?

他回來後也不忘出門打探情報,剛剛在報亭買了份報紙,被大鬨的菲蘭傑裡博物館失火一事上了頭條,燒掉無數藏品,重創科莫宮,人人痛惜。

參與者之一的迪亞波羅毫無愧疚,畢竟跟他一起行動的三個家夥,個個都比博物館藏品曆史還古老。

他很想知道那支古董箭的下落。

替身使者,身懷異能,連弱小神靈都能殺害的強大人類,而這樣的人類都想要得到那支箭。

其中必然有超乎他想象的內幕。

然而報導不夠細致,並沒有提及具體藏品的損失,事後處理也含糊其辭,那不勒斯政府在這件事上居然高效了起來,實在奇怪。

迪亞波羅剛放下報紙,就目擊了偷盜現場。

那不勒斯港到安茹城堡的這條街是治安重災區,移民,盜賊成群結隊,連中餐館都不敢敞開大門迎客。

小偷快速準確地拎走長椅上那個人的行李,朝自己的方向跑來。

本來他是不想管的。

但那受害的小子一副呆滯遲鈍,毫無覺察的樣子。

……跟多比歐被人偷東西一個樣。

而多比歐被人偷東西,通常都是自己幫他解決,不然非得連人帶包一起丟了不可。

正在為生計煩惱,內心有點暴躁的迪亞波羅鬼使神差一抬腿,急匆匆的小偷被絆了個大跟頭,麵朝地摔下去。

這下心裡舒服了。

失主總算回過神來,剛好看到高大的青年一把抽走行李,小偷放棄,憤憤奪路而逃。

“在街頭不要發呆。”迪亞波羅把行李扔回給原主人。

失主看著迪亞波羅,一雙蔚藍的眼睛來回打量迪亞波羅的臉,幾乎愣在原地。

幾秒後才起身,用英語不停說謝謝,隔了一會反應過來,改為流利的意大利語。

這小子看起來不過15,16歲,長相非常清秀稚嫩,書卷氣很重,一口明顯的北方話,難怪在那不勒斯沒有防備心。

“太感謝您了,我的資料都在包裡,如果沒有您,還不知道會有多大麻煩……”

迪亞波羅擺擺手。

“保持警惕,這裡小偷很多。”

他本打算離開,卻被失主熱情挽留,堅持要回報他。

他架不住對方的誠懇,最後表示可以喝杯咖啡。

“我叫洛倫佐·法爾科,請問您如何稱呼?”

“羅西。”

洛倫佐意外的話很多,他講了半天自己如何從美國留學回來,遇到延機,落地就被偷等一係列事。

“真沒想到回家居然會這麼倒黴,幸好有您在,您在港口邊,是有事要辦嗎?”

迪亞波羅不想同他寒暄,隻感覺禮數儘到,差不多可以走人了。

“不,我在找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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