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亞波羅總是有人生規劃,有堅定的目標。
無論是要“當一名職業漁夫”、“解決掉威脅自己平靜生活的危險要素”或是“積累金錢洗脫罪行”,他始終有理想。
曖昧模糊就和他迪亞波羅無緣,他隨時隨地都能為安全感作出不計後果的努力。
一點都不在乎後果,特彆是惡性後果。
哪怕某些自保行為已經嚴重“超出正當防衛範疇”,但迪亞波羅深信一切防患於未然的必要性,他對過去留下的錯誤,總有種不明不白的恐懼。
……蟲子們要是從角落裡爬出來咬自己該怎麼辦?
他人即地獄。
所以他瞄準了黑手黨,這種在地下活動的組織形式,是掩蓋身份的完美體係。
嚴密的上下級分層,對他這樣一個從出身到經曆都算不得光鮮,還背負著犯罪嫌疑背井離鄉的邊緣人物而言,簡直是最理想的棲身之所。
這次去西西裡,迪亞波羅本想帶著鋼鐵的決心,漆黑的意誌登臨地下世界,他必將化身為惡魔,他將戰勝一切直至踏上王座,他將……
將經曆計劃的泡湯。
費裡尼宴會一事,雖然目擊他臉的人不多,但幾乎個個是重量級成員。
克勞斯去地下室救他時,極其高調地毆打了幾乎所有守門人……有幾個被揍半死的費裡尼嘍囉,撐住一口氣叫來了幫手,才有了後來的逃難。
在此過程中迪亞波羅的臉又被好幾個人看見……
還不算和他徹夜攀談,把他牢記於心的洛倫佐·法爾科……
他甚至又被那支該死的箭擺了一道,天知道那個古董上有什麼殘留毒化合物,或者費裡尼那老頭自己酒喝多了心梗。
怎麼就死在他麵前了!
果然都市傳說都是騙人的,人還是得靠自己,獲得超自然能力這種想法簡直不切實際。
迪亞波羅十分惆悵,細數近期做過的多個失誤決策,複盤後發現自己運氣實在差。
無論是撞見不該撞見的人,還是在關鍵時刻遇到根本無法解決的靈異事件,抑或隊友行動超出預料且十分惹人注目……
他看著身邊一副“我沒做錯”樣子的克勞斯。
雖然他確實是為了救自己……但那種方式真的不需要!
從撒丁島起他的運勢就微妙偏移了正軌,該死,
果然一旦露臉就沒好事!
他後悔自己沒一開始就出國,對,或許去異國就不會遇上這一連串麻煩,他完全可以在國外發家致富後,轉頭隱藏身份回來創辦自己的組織……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虛與委蛇。
但估計也很困難,除非他驟然長出三頭六臂,能把一切不服他的人全乾掉。
費裡尼雖說近期樹敵眾多,可他們就賣龍血龍肉提供的利潤,也吸引了不少合作者,現在他們所有的路子都被切斷。
就因為迪亞波羅刺激到老龍,把這個心懷死誌的可憐神祇徹底推上了絕路。
夕陽下的海平麵融入了天空,西西裡島逐漸遠去。
迪亞波羅非常確信,接下來數年裡,他隻要敢踏上這塊三角形美麗土地任何一處,四麵八方飛來的子彈足以把他射成篩子。
還彆提意大利本島可能遭受的一係列報複……
他趴下深呼吸幾口,才壓製住砸東西的衝動。
不過迪亞波羅的代名詞就是執著,一次沒全敗,必定要卷土重來,他深信自己的運氣不會差到底。
比如這一次,雖說喪失了加入黑手黨的先機,但也不是沒收獲,他們獲得了一整瓶量的紅龍之血。
這樣看來,命運還是眷顧他的。
迪亞波羅非常樂觀。
“這血能保存多久?”他問巴力。
邪神把酒瓶翻來覆去地看,快要抱著瓶子一口親上去。
“很久,自然神不是凡物,而埃特納一直處在生命活躍期,現在費裡尼不能再抽它血,意味著世上最後已知的龍血在這個瓶子裡。”
那麼它必然很值錢,特彆值錢。
天價寶物在他手中,意味著一大筆錢,這不就是他們的目的嗎?哪怕為此得罪了半個南意大利。
好壞參半。
但還有北方,他還可以去那不勒斯以北發展。
有了啟動資金,他可以在北方更發達的工業城市立足。
迪亞波羅腦裡幾乎是立刻開始了產業布局。
“不行,我不允許這個人加入。”
幾日後的某個淩晨,遙遠的北方城市米蘭,地價奇高,市政府精心嗬護的古董建築裡,身著真絲睡衣的老頭低聲否決。
他年紀大了,醒得早,一起來就看見自己派去外交曆練的孫子灰頭土臉地回來。
洛倫佐·法爾科的爺爺,教父朱塞佩·法爾科,正是現今北意規模最大,生意最廣,最具影響力的家族首腦。
他的家族底蘊深厚,從上一代就開始布局,朱塞佩也是難得受高等教育的黑手黨分子,頗具威望,隻要熬死上麵一位,就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任委員會“教皇”。
他的生意已經不止南意那幾斤粉末,而是以更深,更難剝離的方式存在於歐洲。
他不屑住在南方的破敗城市,隻在北方與一眾高層官員打交道,他們一同上班,帶自家小孩出席社交場合,過節甚至會互送妻子自製的家常菜與潘娜朵尼。
但官員隻知道“法爾科教父”在這個城市,“法爾科教父”卻知道官員各處房產、情婦和私生子的所在地。
教父此刻非常頭疼,主要導火索就是送養海外數年,費儘心思保住的孫子正站在麵前說蠢話。
“洛倫佐……你從西西裡回來了?”
其實教父在西西裡本次騷亂發生的第一時間,就收到了消息,他立刻安排人著手將洛倫佐接回。
看到頭發淩亂,一臉狼狽,連夜趕回來的孫子,教父心裡湧上一股不祥預感。
果然,洛倫佐絲毫不以社交大失敗為恥,反而開口就請教父出手,說他在西西裡島上結識了此生最值得交往和尊敬的人,稱讚此人頗有才華,極具野心,膽大妄為,簡直是自己小團體的最佳人選。
可惜被費裡尼誤會,卷入騷亂,此刻正在某個不知名的牢裡忍受折磨,等待自己帶人前去救援。
“他一定特彆痛苦!正在忍受折磨,要是再不去救他……”
洛倫佐急得在屋裡左右走動。
如果不是朱塞佩的情報網靈通,收到消息第一時間就知道了事件過程,他幾乎以為自己的孫子要從魔王手中營救公主。
教父有些心情複雜地看著這個孫子,洛倫佐什麼都好,從小聰明異於常人,就是不切實際,天真幼稚,怎麼都說不聽。
果然還不夠圓滑,得敲打敲打。
“洛倫佐,你向我提要求,那麼你的任務完成了嗎?費裡尼是否獻上了應有的忠誠?”
朱塞佩無視了年輕人的修飾性話語,直接質問關鍵問題。
洛倫佐尷尬起來,“事實上,有很多……突發情況,費裡尼當家的身體不太好,他突然在宴會上過世了。”
“你根本沒說清楚情況,我來替你說,是你的那個‘朋友’促成了這一切不是嗎?他下毒害死了費裡尼。”教父蒼老但銳利無比的眼神盯著孫子。
“不,羅西……伊拉利奧沒有下毒!他是無辜的,這點我保證!他隻是個想要機會的人,這點相信您也能理解,我希望他成為我的助力……”
“不不,洛倫佐,這事關鍵不在他想要什麼,而是彆人怎麼看我們。你那天帶著他出入重要場合,這點很多家族代表都看見了,那麼他就是你——法爾科挑選的人。
而在其他人眼裡,你無法控製他,他甚至當著你的麵試圖轉投彆人。”
教父經驗豐富,他很清楚那些湊上來討取好處的人都是什麼貨色,有的可以收下當狗,有的則要提防他們反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