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潘(1 / 2)

喬魯諾最近很忙。

自從來到這個國家後,他終於融入了第一個穩定群體。

在接下來的一個月,喬魯諾·喬巴拿每周抽5天去黛安·普羅耶蒂的學校,與扮演男主角的維內嘉·多比歐一起參加話劇排練,直到在複活節假期前的晚會上表演。

有同伴總讓喬魯諾安心不少,他幫助彆人也無非是喜歡融入人群罷了,而且話劇練習還可以減少回家時間,真是完美。

他拿著熱情裡員工們給他的零食,同話劇的男女主角扮演者分享。

“你在寫什麼?讓我看看能不能幫你做。”

黛安看到喬魯諾學習的樣子,出於對他捧場的感謝,以及年紀更大的責任心,拿過喬魯諾特供版數學題,試圖幫這個幼小成員解決作業。

然後在看了大約10秒後放棄。

“你為什麼學這麼難的東西?!”

她跟看到蜘蛛一樣把作業本拍了回去。

喬魯諾接回來,放在自己用玻璃瓶裝好的甲蟲旁邊。

是的,為什麼呢?是為了未來啊。

卡特琳娜及法務部好友,曾經給喬魯諾解釋何謂“工作”,並送他幾塊佩魯賈巧克力。

“喬魯諾,受教育權與勞動權都是我們對社會應儘的義務以及權利。”

喬魯諾沒聽懂關鍵名詞,但他知道“不努力就沒飯吃”。

現在的生活比起過去可好了太多,喬魯諾隻想緊抓當下,不想一夜回到過去。

哪怕絞儘腦汁,痛苦掙紮在公式地獄,但一想到老板那張惡魔般的臉,就會重燃信心。

他還不能在這裡倒下!

喬魯諾的兩個同伴——黛安與多比歐,有許多共同點,比如沒常識,比如四肢發達。

黛安詞彙量匱乏,看到數字和課本就頭疼,但她說自己學過劍法,為了跳舞還做過很多體能訓練,下腰表演自己強大的核心力量時,可以彎成一張足以抽飛喬魯諾的弓。

原來如此,是體力派,難怪梅麗莎也隻是語言羞辱,根本不敢靠近她。

多比歐,搞不清他什麼想法,但他經常對喬魯諾提出奇妙問題,比如“鯊魚在海裡喝水需不需要上廁所”,且動作敏捷,可以抓住飛進房間的鳥,再放它們離開。

原來如此,又是個體力派,難怪扔鉛筆像扔刀子,跟深思熟慮又遲鈍的老板非常不一樣。

冷靜的喬魯諾,漸漸成為這個團隊裡唯一的智力型。

“喬魯諾,我給你買果汁,幫我輔導功課好不好?”

兩周後,黛安開始向喬魯諾提出要求,把喬魯諾視為自己期末勉強擦過及格線的唯一希望。

“喬魯諾,深山鍬甲,給我一隻,我要。”

多比歐會定期舉行儀式,對著各種蟲子小動物喃喃自語,老板說這是多比歐人性和獸性平衡的關鍵,如果打斷他,被吼是必然結果。

雖然搞不懂這對疑似遠房叔侄的腦回路,但喬魯諾拒絕了多比歐的要求。

他絕不再出讓自己的甲蟲儲備……這是無底線的退步!

“你上次已經拿走一隻了,剩下的就不能讓給我嗎?”喬魯諾跟多比歐混熟後,幾乎不在細節之處客套。

“你隻是想觀察它有幾條腿,然後拿它做標本而已!”多比歐生氣地指出本地唯一甲蟲供應商的虛偽,對喬魯諾那張明明很幼稚卻故作成熟的臉不爽。

確實,喬魯諾承認自己對觀察昆蟲的興趣……但這都不是主動權被多比歐奪走的理由,上次在老板麵前的失蛙之恥他還牢記心中。

那明明是他的青蛙,他先來的……

“你們兩個不準再把黏糊糊和八支腳的東西放到我麵前!”

黛安堅定地打斷了這場談判。

“還有,不是說好了陪我排練嗎?!”

好吧,差點忘了還有這件事。

這場演出裡喬魯諾的角色很簡單,睡覺,搖著黛安的手喊“溫蒂”,以及在被海盜抓上船時驚叫。

“約翰,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我來演島上孩子們的媽媽。”

黛安大方地跟羞恥無比的喬魯諾對台詞。

多比歐眉峰緊皺著念台詞,十分努力又痛苦。

“呃,以後我來當島上孩子的爸爸……”

喬魯諾的羞恥增加了一倍。

戲劇部顧問是個代課老師,業餘愛好是研讀莎士比亞,他堅信演戲的重要性高於純文學創作,得到喬魯諾這麼個免費勞動力後興奮不已。

“你是個好孩子……願意幫忙演約翰,說實話我打死都不想輸給隔壁那個混蛋,部門就快沒人了!這年頭年輕人都對話劇不感興趣,一天天就知道看漫畫和電視劇。”

麵對他人如此卑微的請求,喬魯諾感覺自己不上也得上,再羞恥也得努力。

一年前還灰暗得像出土地瓜的日本混血兒童,現在責任頗大,各方照顧,生活十分充實。

喬魯諾周轉於課堂和戲劇部排練教室,自從陪黛安後他的作業越發緊張,背完台詞演完戲就要趴在地上答題,時間被榨到一秒不剩。

迪亞波羅會派人接他跟多比歐,喬魯諾有幾次在車上睡過去,又被鬨騰而精力無窮的多比歐喊醒,一路回到自己在那不勒斯暫住的地方。

雖然身體疲憊,但喬魯諾非常滿意現在的生活,雖然累,但有事做,有目標,有意義感。

他最怕沒意義的事,在一次次繼父的恐嚇中,他曾經灰暗地想到一個詞“沒用”,不知不覺,就成了口頭禪。

沒用的反義詞是有用,有用就是有意義。

人必須要有意義,要用行動表達自我,打敗虛無,把握真實。

雖然尚且年幼,但喬魯諾已經意識到,自己絕不能失去生命的意義,不管那個意義內容為何。

高度緊張排練一個月後,他們迎來了最終演出,地點是學校的禮堂,家長和學生們都擠在禮堂裡。

“都打起精神來,我們要上場了!”

黛安給身邊的喬魯諾和多比歐鼓勁。

“我們的劇本比原著更成熟!還加入了孩子們長大後的幻想,對,最終我們要麵對全校學生及家長,講述一個溫暖的親情故事……總之絕對不會輸給隔壁文學部的無聊詩朗誦!”

客串海盜船長的戲劇部顧問激動地扯著嗓子,嘮叨個沒完。

“要融入角色,相信角色,千萬不要認為角色隻是個木偶,不不,任何角色,都是人類的倒影!”

“……相信角色具有完整的靈魂、經曆與人格,這才是高層次演出的精髓!”

喬魯諾被喊聲震得耳朵疼,他沒聽懂什麼融入角色的要求,他隻感覺那身劣質化纖戲服特彆不舒服。

多比歐也在抱怨衣服尺碼不合適,氣味很臭,妨礙了他敏銳的嗅覺,但好歹堅守著沒走。

上一場演出還沒結束,他們在台旁準備,音樂聲震耳欲聾,而黛安從進禮堂那一刻起,就在觀察。

節目表時間一到,期盼已久,讓少女無法放下的那個人出現了。

他打開禮堂後門,靜悄悄地走了進來。

他遵守了約定。

天氣回溫不少,但依舊有點冷。

熱情老板深色雙排扣大衣加羊皮手套,領口收的更高,氣質更肅穆,由於該場合全是學生與家長,他也放棄了一些平日裡的自由風格。

迪亞波羅剛進門就引起不少人注意,不少人的視線跟粘上去一樣,發現他後捂著嘴,進行表情誇張藏都藏不住的討論,興奮到幾乎尖叫。

明明不想引人注目,卻像晨星般降臨。

他把帽子取下,客氣地對路人示意通過,小步走到靠後的空曠位置,挨著一個低頭打瞌睡的中年男性坐下,與陰影融為一體,打定了主意不去前方引人注目。

黛安閉上眼睛,她突然感覺鎮定了不少。

這是準備已久的演出,雖然初衷不情不願,可到了這個地步,放棄未免太軟弱。

她知道波魯那雷夫有急事去國外出差,在電話裡不停道歉,表示自己沒辦法回來看演出,因此隻有養母坐在台前給她加油鼓勁。

而說實話,她有些不安,頭從今早睡醒後就隱隱作痛,心臟像擂鼓一樣不安分地跳動著。

報幕員示意後,黛安會直接和多比歐上場。

本身是考慮過時長的戲,刪減到女主角會有大段舞蹈表演,這樣能中和幼稚劇目帶來的疲憊,還能一展風采。

黛安自信可以表演得很好。

她踮起腳來觀望舞台動靜,在腳後跟著地時感到閃電般滑過大腦的劇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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