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亞波羅沒讓喬魯諾的純粹喜悅持續太久，頭也不抬地補充。
“我同意根據你的意願修改學習安排，但你要考慮好風險。”
“風險？”
喬魯諾又重新直起了腰，暗暗責備自己對細節考慮還不夠完善，居然沒能一次性說服老板。
“科赫不是個簡單的地方，他們內部的問題相當多。”
迪亞波羅陳述，修長的指關節夾著報紙頁，旁邊放著打開的筆記本電腦——時尚猩紅款。
科赫的內部問題？喬魯諾有些不理解。
一個治病救人為崇高理想，老板完美猶如天神下凡，受黑手黨遊俠卡洛百般稱讚，被報紙稱之為“20世紀末十佳偉大企業”的醫療公司……為什麼會“不是個簡單的地方”？
喬魯諾敏銳地察覺到老板話中有話，而深層含義並不是自己這個年齡能理解的。
“……老板，能否直接告訴我？”
麵對好奇的問題，喬魯諾連最後的矜持都會忘記，回答者還是他迄今為止認為最強的成年人老板，而老板如果有話想說，從不藏著掖著。
迪亞波羅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把杯沿的唇印抹掉，動作非常小心仔細，仿佛怕留下什麼痕跡，放下後，他也坐直了，目光直接射向喬魯諾。
“自己去看吧，喬魯諾，我沒法說清，但不管什麼事都要體驗了才知道有多難。”
“從這周末開始，我會安排人送你去科赫，但是你在那裡產生的意外要後果自負……啊，不過你應該不會有事才對，你是個替身使者。”
迪亞波羅放下報紙站起身，到辦公室水箱旁給那隻前年神秘出現的寵物烏龜喂食，老板低著頭從抽屜裡翻出烏龜糧，長發從耳後滑落，垂下輕飄飄的一縷。
喬魯諾看著在烏龜麵前撒飼料的老板，還是想不通他的話，意外？
自己能在科赫發生什麼意外？
但老板不僅同意，還表示可以送自己去，這是不是代表……他認可自己個人能力的一麵？
“謝謝您，老板，我一定不會辜負您。”
喬魯諾兩手一撐，從椅子上跳下來，看到迪亞波羅隨意衝他擺了擺手後，一溜煙跑出了辦公室。
隻要眼前有希望，哪管以後的風險？喬魯諾堅信任何事都需要邁出第一步，這就是所謂的覺悟。
這一趟科赫學習之旅，必將讓他有所收獲。
迪亞波羅在水箱邊觀察那隻擁有替身的烏龜，把克勞斯拿給他的紅寶石鑰匙掛在牆上。
隻要把鑰匙放進烏龜背部的凹槽，就可以進入烏龜體內的微縮空間，神不知鬼不覺。
他訓練過這隻動物，把它當成個可隨身攜帶的的移動隱蔽小房車，能用來轉移重要人物。
烏龜脖子從縮著的殼裡伸出來，閃電般叼走一粒飼料。
很好，平時緩慢不疾不徐，看準了獵物時才動口，並且要一擊必中，也要一擊就有回報。
迪亞波羅非常欣賞這樣的生活方式，他像小時候一樣站在水箱邊觀察動物，隔了一會通知下屬安排好喬魯諾想要的“科赫學習之旅”後，才打通波魯那雷夫的電話。
三天後。
“波魯那雷夫，你準備好了我們就出發。”
迪亞波羅站在那不勒斯港遠望前方，頭發和風衣外套被風吹起，拉著一大一小兩個旅行箱，旁邊是一臉憋屈的波魯那雷夫。
“你去印度乾嘛？！”
波魯那雷夫對這場突如其來的出行十分意外，以及不情願。
“考察鑽石加工業。”
迪亞波羅回答，然後叼著皮筋，把帶染色斑點的頭發紮成馬尾，免得被海風吹進嘴裡。
“我需要一個熟悉印度的替身使者陪同。”
打理好自己的熱情老板遠望海上飛鳥，等待預定好的遊輪駛入港口。
“為什麼是我？！你不是有很多手下嗎？！巴力和……和那個叫克勞斯的修車工？”
波魯那雷夫無論如何也想不通自己來這裡的必要性。
“他們不行，這次的旅行隻有你才可以跟來，你不是去過印度嗎？”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而且啊那個地方臟得很……”
波魯那雷夫想起在印度的廁所遭遇後痛苦無比，承太郎和阿布德爾居然還很喜歡那地方。
“放心，我來安排住宿，不會讓你住臟的地方。”
從側麵看不到熱情老板的裂型瞳孔，隻能看到他架著墨鏡的鼻梁和平靜的表情。
“我跟SPW說好了，他們已經認定你這次陪同為遠程公差，一切相關費用全部可以報銷。”
迪亞波羅向法國人解釋，仿佛隻要解決了金錢問題，這次旅行就不那麼可疑了。
“還有，你可以順便查查箭的事，那裡有線索。”
熱情老板提出了無法拒絕的理由。
波魯那雷夫愁眉苦臉，被迫上了賊船。
遊輪啟航，他們會經曆二十天無信號旅程，不斷在沿海港口停靠，最終抵達孟買。
法國人十分懷念埃及遠征時期的自己，那個被阿布德爾批評不合群的自己，這樣就可以乾脆利落地拒絕迪亞波羅了。
可惜這次疑似涉及替身之箭，他必須去。
……說到底，為什麼迪亞波羅跟SPW的交流深入到了這個地步？
喬瑟夫已經退休了在家養老，擔起重任的承太郎正在進一步攻讀學位，雖然不排斥將生意與歐洲的迪亞波羅牽上線……
但他們居然跨洲遠程溝通，把對方視為重要客戶，在個人聯係之外建立了堅實的企業友誼，還配合迪亞波羅勸波魯那雷夫跟過來，說就當給自己放一個遠洋旅行假期？！
換句話說，迪亞波羅手已經伸那麼長了嗎？這就是金錢的力量嗎？！
波魯那雷夫本打算上船就保持警惕，離迪亞波羅至少兩米以上，然而他見識到了奢靡腐朽的上流社會生活。
這條遊輪顯然是為高級客戶服務的，船上配備衝浪設施，遊樂園，托兒所，咖啡廳，購物店，提供按摩與溫泉，電影與演出，還有隨時供應，煎烹適宜的鬆露奶油湯、牛排，檸檬塔、甘那許、精品紅酒……
他們的廁所還格外乾淨！
波魯那雷夫姑且還清醒的腦子裡，隻悲哀地想到一句：這就是VVIP會員迪亞波羅的糖衣炮彈！
然後他就被過於安樂的生活給帶過，在一個尖叫聲中順著滑進泳池，驚起一群泳裝美女。
迪亞波羅沒有躲在房間裡敲鍵盤，但他也不打算下水，而是端著橙汁坐在水池邊發呆，夕陽把他的頭發照成了橘粉色。
哪怕給人的印象再鮮豔，迪亞波羅的氣質也很冷淡。
被金錢腐蝕的波魯那雷夫，完全沉浸這個愉快的“遠洋旅遊假期”，帶著一頭泳池水，坐到迪亞波羅對麵。
“喂，你為什麼要策劃這趟旅程？”
“你為什麼問這個問題？”
“得了吧，你去哪裡都是坐飛機，這次這麼反常地乘船……你難不成在策劃什麼陰謀？”
波魯那雷夫對迪亞波羅時不時的神秘行為早已習慣，不過他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能適應到這個地步。
“嗯，因為我有件必須親自去做的事，巴力不願意，克勞斯……算了。”
迪亞波羅沒打算喝飲料，他就是把杯子放桌上，看起來是在試著融入泳池酒吧的氛圍，但思緒壓根不在這裡。
至於坐船的理由……
他就是想看海。
內心無數小秘密的老板，由於太多話不能說出口，隻能通過出行方案和衣著來一展個人喜好。
“什麼事會讓他們兩個都不來參與？”
波魯那雷夫的眼睛再次被路過的條紋泳裝美女勾了過去。
“因為……我要找到一個方法，一個救贖幽靈的方法。”
迪亞波羅低著頭，看玻璃杯裡的紅色小紙傘隨著橙汁一晃一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