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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澈的水在她洗完手後變成了渾濁的黃色,她飛快地擦了臉,走進屋裡。
看著林夕,她靦腆一笑:“你好,我是羅樹珍。”
林夕笑著朝她點點頭:“你好,我是受陸慎之的委托,來找你的。他讓我問問你,你還願不願意去讀書,隻要你願意去讀書,學費生活費的事情你都不用操心,我會負責到你大學畢業。”
羅樹珍在聽到林夕這幾句話的時候,猛地抬頭直視林夕,眼睛在這一刻亮得驚人。她正想說話,羅母從外麵廚房端著兩個碗進來,聽到這句話,步伐走得更快了。
三兩步就到了林夕的麵前,她把碗放在桌子上,在身前的圍腰上擦了擦手,道:“謝謝老師你的好意,但是我們珍珍不讀書了,不讀書了。”
羅樹珍的目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了下來。
羅母拉了個凳子坐在林夕的麵前:“老師啊,我們家珍珍她爸爸沒了,我一個人要照顧家裡的這些地,實在是忙活不過來。珍珍她是家裡最大的孩子,她得留在家裡幫家裡做事情的。”
羅母瘦弱蠟黃的臉上帶著說不出的愁苦,她也不管林夕的回答,自顧自地繼續說:“她的弟弟妹妹都還小,她做老大的,就有這個責任幫襯家裡,養活弟妹。”
羅母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理所當然。她沒有覺得讓羅樹珍輟學回來帶孩子是多大的事情。在她的思想裡,讀那麼多書做什麼呢?
認識自己的名字,能算得清楚數,認得錢就行了,夠用了。之前讓羅樹珍去上學,一個是羅樹珍非要去,第二個是羅樹珍的學費國家免了,生活費夥食費都有補助。
而且她男人說了,羅樹珍學曆高,以後嫁人彩禮也高。但現在她男人沒有了。羅樹珍必須回來幫著她,要不然她要被累死了。
林夕的目光落在羅樹珍身上,羅樹珍坐在門邊,低著頭,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林夕問羅母:“請問一下,羅樹珍的弟弟妹妹多大了?”
羅母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來:“她弟弟十五了,在縣裡上初中,馬上就初中畢業上高中了。”
“她二妹比她弟弟小一歲,兩個孩子在一個班裡,讀完這個學期我就不讓她上學了,讓她和村裡人一起打工去,掙的錢正好供她哥哥上高中。”
“珍珍還有個小弟,剛剛六年級,也在縣城念小學。我們這個地方沒有學校,想要讀書都得到縣城裡去,等他讀到高中的時候,正好他兩個姐姐也都嫁人了,有能力了,能幫著供他到大學畢業。。”羅母語氣隨意,仿佛讓姐妹輟學供養哥哥弟弟上學,是一件很正常很正常的事情一樣。
林夕看著臉上已經露出期盼笑容的羅母,問她:“那你呢,羅樹珍和她妹妹供她兄弟上學,那你呢?你做什麼?”
羅樹珍猛地抬頭,目光灼灼地看著羅母。羅母呆住了,她顯然沒有想過這些問題。
林夕接著又問她:“這是你的真實想法嗎?還是誰告訴你的?”
這個問題羅母知道,她說:“我男人說的。他在臨終前囑咐我的。”
羅母的娘家在更深一點的大山裡,像她這樣的女兒從小接觸的都是這樣的教育。在家裡要聽父母的話,出嫁以後,要聽丈夫的話,還要幫扶娘家兄弟。
她聽話了一輩子,柔順了一輩子。丈夫臨死之前這麼告訴她了,她也就聽著了。她沒有覺得讓羅樹珍姐妹輟學供養她兄弟的事有什麼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