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宗羲聽到腳步聲抬起頭看。
看到穿著皇帝吉服的傅彥辰,林宗羲笑出了聲:“早在我當年第一次看見你,我就知道你這個人有野心,我以為你的野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沒想到啊,你的野心居然是謀朝篡位!”
林宗羲說完,不等傅彥辰回答,繼續道:“我對你不好嗎?我給了你至高無上的地位,我給了你西北兵權,我讓你成為了晉朝所有官員的標杆,你就是這麼對我的?”
林宗羲憤恨地看著傅彥辰,用自己生平最惡毒的語言中傷他、詛咒他。
“你忘了當初是誰從屍山血海裡把你救出來的嗎?你忘了是誰把你培養成今天的樣子的嗎?是我,都是我!傅彥辰,你怎麼能如此忘恩負義!!”
傅彥辰負手而立,聽著林宗羲的指責,聽到最後這幾句話時,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冷靜地看著林宗羲:“我沒忘,我也不敢忘。我不敢忘我母親為了保護我,在我麵前被折辱而死,我不敢忘我的父親拚命迎敵,卻被信任的心腹從後麵捅死。”
“我更不敢忘我的長輩兄弟姐妹一個個地死在歹人的劍下。這些年來,我閉上眼全是當年的事情,所以這些年,我一直都在尋找凶手,我父親為官數十載愛民如命,但凡是能夠造福百姓的,他都會不遺餘力地去做。”
“我的母親在家相夫教子,但凡是我父親不讓她做的事情,她就半點也不敢做。我的一位兄長愛讀書,十歲就考上了童生。我的弟弟妹妹當時才三歲。他們不該更不能那麼死去,我更不敢相信為什麼全家,就留我一個人獨活。”
“那水缸那麼淺,我待在裡麵,歹人來來去去走了那麼多回,為什麼就能跟傻子一樣的看不見我,陛下,這些你知道嗎?”傅彥辰一向冷淡的神情繃不住了,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瘋狂。
他的眼前仿佛又浮現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個夜晚。
一向平靜的知州府上火光衝天,尖叫哭泣聲伴隨著利刃刺進肉裡的聲音響徹天際,在所謂的土匪衝進來之前,一向疼愛他的祖母隻來得及把他交給身邊最信任的嬤嬤。
他的嬤嬤在臨死之前,把四五歲的他放進了院子邊的水缸裡,那時候是夏天,水缸裡什麼都沒有,他躲在裡麵,看著缸口的天空,他覺得那個缸子是那樣的大。
聽著外麵來來去去的腳步聲卻沒有一個發現他的蹤跡,他覺得那樣的水缸是那樣的安全。
然而等長大了,他才知道他當年的認知是多麼的淺薄。那樣大的缸子對小孩來說高大安全,但成年人從邊上路過,能輕易地看到缸裡的物品。
林宗羲看著眼前的傅彥辰,許久,他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當年就下令要把那些知情人全部滅口,沒想到還是有人逃了出去!”
“是。我找到了當年的凶手之一,我知道了幕後黑手是你。我以前是真的感激你,所以哪怕我知道你對我好,把我救出來是為了讓我當你手中的一把刀我也沒有過一絲一毫的退縮。”
“這些年,我明裡暗裡幫你做了多少臟事你是知道的。我一心為你鏟除障礙,隻為當年你的救命之恩。但從知道當年我家的事情是你的手筆以後,我恨你入骨。”記憶是帶著美化功能的,比如當年他的母親並不喜愛他,比起他,她更疼愛他的兄長、弟妹。
但他在那些孤獨的年月裡,在刀山火海拚搏的日子裡,他總在想,要是他的父母在就好了,他不必這麼辛苦,他也不必那麼羨慕有父母的人。
於是當初有多麼的感激林宗羲在知道他家的苦難全部來自於林宗羲,而他之所以那麼做的目的隻是為了他需要一個在仇恨裡喂養出來的‘刀’時,他對林宗羲的所有感激全部都化成了恨。
於是,從十八歲開始,他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為了推翻林宗羲而做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