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扼住脖頸後,少年絲毫沒有反抗,他甚至沒為了求生而急促呼吸,連表情都在幾秒的錯愕後恢複了不久前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樣。
但是心如擂鼓。他能感覺到對方心跳極快,像是在期待什麼必將隨之到來的東西。
期許,歡欣。死亡對他來說是什麼禮物嗎?
但很快,這幅表情被打破了。在到達某個臨界值時,少年瞳孔緊縮。
金發男人在他眼底深處看見了一抹飛速掠過的令人心驚的偏執。
幾乎快將他燙傷。
安室透沒分清是到這個階段,大腦終於下達了自救指令,讓他控製不住地反抗,還是在生死邊緣忽被激起了求生意識。
少年好像突然從一種遊離在外的狀態中掙脫出來,開始注意自己當下的處境——還有卡在喉嚨上的手槍。
金發男人強迫自己冷眼旁觀他掙紮求生的模樣,在心裡謹慎默數著時間。
掙紮漸小。
連綿不絕的窒息中,他眼眸中終於浮現出一抹幾乎能令人神魂顛倒的糖殼般的脆弱——如果安室透真的是以剝奪生命為樂的殺人犯的話。
但他不是。所以在窺見這抹神態的頃刻,金發男人鬆開手。
窒息帶來的四肢麻痹無力,讓鬆田伊夏擺脫禁錮那刻就雙腿一軟,朝著光滑的大理石地麵跪坐下去。
安室透仍然保持剛才的站姿,在接近緊貼的過於‘冒犯’的距離下,他的腿卡在對方雙腿之間。
同人造的牢籠一樣,將人鎖在這一小方天地。
跪坐在他腿邊的鬆田伊夏忽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指節因緊繃用力而泛白,拽住救命稻草一般。
被拽住衣服的金發男人動作頓住,垂在身側的、差點用手槍扼死對方的右手細微顫抖。
——過了嗎?他控製了時間,又在原定的安全範圍內再縮短了一些,原本的目的本就是竭力把人嚇跑。
讓他知道所謂危險和死亡沒那麼好玩,在看見自己這種人的時候應該快點跑,而不是拚命往上湊。
重獲呼吸似乎帶來失控般的嗆咳,少年咳得遵循本能在狹小空間裡蜷縮起身體。
安室透抿起嘴。
他在心裡深歎了口氣,還是俯身想把對方從地上拉起來。
鬆田伊夏回握住他的手臂。
他似乎想借力站起來,重量全壓在金發男人身上。後者攙了一下,隨即便迎上了一雙似笑非笑的異色眼睛。
安室透瞳孔驟縮。在被順勢絞住脖子之前,他腦內隻閃過一個念頭:
———這小子是裝的!!
刹那之間天旋地轉,後腦磕在牆麵上,傳來一陣悶疼。
他摔坐在牆角,抬頭便是黑洞洞的槍口。
“砰——”
隻有一聲槍響。
“啊,miss。”雙腿絞著他腰的少年順勢坐在男人腿上,他轉動著那把剛才對準男人額頭的手/槍,遺憾道。
脖頸殘存著有些食髓知味的隱痛,變成一種落在靈魂上的灼熱和戰栗。
鬆田伊夏注視著麵容冷凝的男人,在輕笑過後,手腕翻轉,將槍口比在自己太陽穴處。
——等等!
安室透霎時反應。
作為這把手/槍的使用者,他自然清楚裡麵剩下多少子彈,在此之前又打空了多少槍。
下一槍子彈瞬射的概率是百分百。
尚未來得及觸碰。
鬆田伊夏挑起眉毛,扯出肆意又張揚到極點的笑容,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
“砰——”
目眥欲裂。
少年暢快地笑起來,他隨手將那把手槍扔到一旁,朝著臉色難看到極點的男人張開手。
掌心是兩枚不知道什麼時候取出的子彈。
兩人靠得更近,呼吸幾乎要掃在彼此臉上。
安室透看清了少年脖頸上皮質的choker,過於奢侈的選材同他的衣服格格不入。
側麵好像有一串流金的文字,位置太偏,看不真切。
“安室先生。”鬆田伊夏的聲音喚回他的思緒,“你還真是個奇怪的壞人。”
他抽過側上方給客人提供的餐巾紙,在上麵龍飛鳳舞寫下一串數字,又折成了簡易的玫瑰型。
然後將這朵大小剛好的花塞進了安室透胸前的口袋中。
手指輕點在口袋,同隔著骨骼血肉,輕輕叩響心臟。
“我的聯係方式。”
他眼中閃過抹曖昧的光,站起身來整理好衣服,將兩枚子彈隨意拋在地上,轉身離開。
安室透:“.......”
又被他擺了一道。
他頭疼得站起來。
兩人一個竭力保護對方,一個竭力禍害自己,這種局勢裡,他不斷的後退隻能輸得一敗塗地。
還有,這家夥到底哪裡學來的這些花裡胡哨的招數??
幾分鐘後,安室透重新係上店員的圍裙,走進開放式廚房。
他熟練地查看客單,將意大利麵過水煮熟。
來端菜的榎本梓停頓片刻,開口提醒:“安室先生,你的手.......在抖?”
金發男人驀地回神看去,麵前那杯咖啡早已超過應有的糖量。
用力將手按在桌麵上,顫抖的手很快恢複正常。
最後一次槍響時的畫麵還停留在腦內,揮散不去。
“不好意思,我剛才跑神了。”那杯失敗的咖啡被倒進廚房水池,他安撫般一笑,“...在想今晚應該會有老朋友來家裡。”
榎本梓道:“來找安室先生敘舊嗎?”
安室透斂眸:“算是吧。”
.....來找他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