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應答,窗外雨勢滂沱,雷聲愈演愈烈。
閃電幾乎在房頂炸開,她關掉空調,起身去往客廳。
疲憊和饑餓是連軸轉的常見後遺症。她蹲在沙發旁一陣翻找,終於在一堆雜物中間撈出個大箱子,那是她網購的速食。
做刑警三年,她從不挑食。一罐冷粥下肚,體力恢複三五分,心情也趨於平靜。
她丟掉金屬罐,去衛生間衝澡,熱水讓思緒重新變得清晰。
腦海裡不斷浮現早上接的那起案子:死者是一名女孩,身份未確定,死亡時間為三天前,死因是機械性窒息,初步屍檢顯示女孩下.體撕裂,存在多處開放性傷口,死前有被侵犯過,基本可以確定凶手為男性。
案發地在南城大學西側一處工地,人跡罕至,沒有監控,也沒有找到目擊者。
現場沒有找到死者任何衣物,詭異的是,凶手帶走女孩衣物,卻給她精心化了妝。
為什麼要在死後給她化妝?心生愧疚?自以為是傑作?
化妝品是凶手帶來的還是死者自己的?早有預謀亦或臨時起意?
淩霜帶著一堆問題艱難入眠。
*
早上五點,手機在枕頭上震動,她在三秒內翻身,摁下接通鍵。
“淩隊!有情況!找到目擊證人了。”
“地址發來。”淩霜一躍而起,摔門下樓。
大雨已停,路麵積水嚴重。二手桑塔納泡過水,怎麼也打不著火,趙小光要來接她勢必浪費不少時間。
淩霜低罵一句,急步往小巷外跑。
這個時間點,路上幾乎沒人,車子難打。
巷口停著一輛白色路虎,大燈映亮大半個街道。她路過,又退回來,低頭敲響車窗。
黑色玻璃降下一道縫,濃烈的香水味從車裡溢出——胡椒、薰衣草、鼠尾草、皮革混合煙草。前調強勢,後調邪氣,這人看上去不好惹。
不過,既然已經惹了,她就不帶怕的。
車裡放著歌,悲傷壓抑的曲調——《Behind blue eyes》,電影《鬼影人》的片尾曲。
“有事?”男人嗓音低沉悅耳,隻可惜語氣拒人千裡之外。
淩霜眉梢一挑,覺得這會兒麵子不重要:“我想打車。”
“抱歉,不接客。”說完,他冷淡合上車窗。
新鮮空氣被阻在外,女孩說話聲也變得沉悶:“有急事,請您幫忙。”
男人啟動車子,準備離開,忽然見女孩將證件拍在風擋玻璃上,“警察,需要你協助調查一起案子。”
淩霜,南城市公安局。
男人視線落在那個名字上,黑眸半眯。
十秒鐘後,他再度降下車窗。
車內光線昏暗,淩霜勉強看清他半截臉,五官立體,線條堅硬。他很高,坐在那裡,頭發幾乎抵到車頂,脖子裡墜著條黑銀項鏈,三分正,七分邪。
“什麼案子?”他問。
依舊沒有情緒,壓迫感不減。
“凶殺案。”淩霜實話實說。
正常人聽到這凶殺案三個字都諱莫如深,他沒有。男人微勾起唇角,饒有興致地吐出一句話:“聽著怪有趣。”
怪有趣?她平生第一次聽人用“有趣”來形容凶殺案。
任何一個目睹過犯罪現場的人,都說不出這個詞。那過於冷血、殘忍,對生命徹頭徹尾的漠視。
“去哪兒?”男人低頭點了支煙,金屬打火機應聲落入扶手盒。
淩霜報過地址,車子在路上飛馳。
偶有街燈漏進來,明明滅滅,映亮男人搭在方向盤上的手,骨節修長,手腕上戴著一塊格林尼治。
‘戴金勞,有金撈。’許多人男人都信這個。
不多久,男人接了通電話,語氣比之前溫和許多——
“你自己打車過來。”
“去不了機場,被女警劫持了。”
“漂不漂亮?沒注意。”
“行,中午去‘雲天’吃飯。”
電話那頭是個女孩子,聲音有些嗲,淩霜猜測是他女朋友或者情人。
淩霜無意打探陌生人隱私,靜默地看向前方。雲消雨歇,今天應該會是個好天氣。
到達目的地,淩霜下車,男人忽然叫住她。
她回頭,男人丟給過來一袋麵包,“請你吃早飯。”
淩霜匆匆接過塑料袋,目光飛快在他臉上掃過。
漆黑無波的眼睛,就像一種毒蛇——黑曼巴。
天剛亮,暑意未蒸。她深吸一口氣,轉身,快步進入工地。
目擊證人楊波正在和趙小光說話——
“三天前晚上,我看到一個男的和一個女的從這裡過去,兩人挺親熱。大概十一點鐘吧,男的從這邊小門走了,沒看到女孩出來。我輪休回來說是死人了。”
“你那天晚上一直待在這裡?”淩霜插進來問。
“是啊。”
“看清他長什麼樣了嗎?”
“沒看清,但是我撿到了這個。”說話間,男人遞過來一個錢夾,裡麵放著幾張銀行卡和一張身份證。
待看清照片,淩霜一怔,竟然是他。
幾分鐘前,她才從他車上下來。
原來,他叫徐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