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姆在成為第一軍士兵之前，是個地道的農民。
儘管旁人稱呼以及自稱，都是反抗軍，但他與大夥的日常一切，和“軍”實在沒太大關係。
經過數月訓練，達姆自覺具備一定戰士的素養。
想著麵臨戰爭時，決不會感到恐懼害怕。
然而當看不見的土坡對麵傳來的窸窣，變成雜亂急促腳步聲時，心跳仍無法控製的加快。
第一次上戰場，緊張是難免的。
達姆用元帥的講話，緩解自己嘴裡愈發嚴重的乾燥。
“所有人，預備。”
塞在耳裡的無線耳機，響起班長的低沉聲音，達姆右手食指隨之扣住扳機。
“射擊！”
爆喝驟然衝進耳中，有點恍惚的達姆，分不清究竟是從耳機，或者埋伏在附近的班長那過來。
可數月訓練養成的條件反射告訴他，該戰鬥了。
近乎本能的，達姆和同伴腦袋探出土坡，魔導步槍架在土坡頂。
很短的時間內，大概眨下眼的功夫，達姆已然找見敵人位置。
前麵的茂盛樹林，急行軍的拉古軍隊士兵，這會全都停在原地——應該是被命令聲驚到的緣故。
他們並不像達姆從母親那聽來的故事裡一樣，渾身狂蕩嗜人火焰，有著雙血紅眼睛，類似魔獸的獠牙。
和自己差不多，普通的人類相貌和身體。
瞄準距離自己最近的士兵，他沒有穿戴輕鎧，身上是亞麻衣服，兩手一前一後握著木杆鐵頭的長槍。
長官高喝隱蔽，此時他躲在樹後，探頭探腦往自己這邊打量，似乎在奇怪為什麼箭矢還沒襲來。
就是這該死的好奇心，讓他在戰爭的開始，便丟掉性命。
“噠——”
達姆輕點扳機，火舌乍現間，子彈精準穿透樹後士兵的額頭。
原來，射擊靶子和人腦的區彆這樣大，不是圓孔，是血肉飛濺。
轉動槍口瞄向左邊敵人的達姆，心裡古怪想著。
“情報有誤！混蛋！
所有人，藏在樹後不要伸出頭！
魔法師快！”
大概是長官的人在怒罵，士兵們立即縮回腦袋，等待支援趕來。
這一幕，達姆並不意外。
元帥說過，故意被敵人搶走的槍械，威力經過削弱。
雖然還是很強，但多少會誤導敵人。
“藏在樹後”的命令，就是鐵證。
因為……
“普通的樹木，擋不住子彈。”
達姆喃喃自語，爬起身半蹲，槍托抵在肩膀，紅點準星瞄中敵軍士兵躲藏的樹乾，扣死扳機！
“噠噠噠——”
不僅他，其餘第一軍士兵同樣如此。
瞬間，密集槍聲打破周圍的寂靜，響徹森林。
與此同時，子彈擊中樹木，木屑樹皮翻飛，細密木灰擴散。
很快，塵團裡摻雜進淡紅血霧，以及拉古士兵的慘叫。
打完一梭子彈，達姆來不及對麵前的慘狀有任何感想，往下退回坡後換彈夾，同伴則起身半蹲射擊，保證火力不會出現空白期。
鋪墊多日，加上精心準備的埋伏，交戰瞬間就給拉古帶去巨大傷亡。
不要質疑子彈收割生命的速度，尤其是雙反相距隻有二十米左右的情況下。
何況大量魔導步槍裡，還混合數挺加特林。
加特林機槍沒來及改造成魔導武器，但殺傷力仍恐怖異常。
從紛紛自中斷裂的樹木，還有拋飛空中的屍體碎塊就能看出。
那頭拉古的軍官，倒也沒被嚇傻，立即做出發現掌握的敵軍情報有誤後，最正確的反應。
“撤退！”
怎麼說呢，達姆覺得，如果母親的故事沒有過於虛構，這位指揮官確實比當年死在萊克手裡的拉古王，要聰明許多。
到底是拉古調來遠征的軍隊，軍事素養不可能太差。
聲音剛起，士兵們已然開始後撤。
沒有掉頭，而是倒退著，不停更替掩體徐徐撤退。
達姆望著他們，心裡有些羞愧。
他曉得，自己和大夥目前還做不到這樣。
給自己一秒鐘收拾好情緒，他握著換好彈夾的魔導步槍站起。
第一戰輕鬆勝利了。
但這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有高階職業者在前探路，拉古沒想到會被伏擊。
不但職業者在後方，士兵的鎧甲沒有穿戴，連弓箭手的家夥都不在手中，戰鬥力根本一成都沒發揮出來。
正值炎夏，又是急行軍，為節約體力，他們的軍備大約都放在“世界”裡了。
最重要的，第一軍的目標是“全殲敵軍主力”，而不是給敵軍一個教訓就算完。
“保持陣型，追擊！”
耳機傳來命令，早有所料的達姆和同伴，立刻邁開步伐追向後撤的拉古士兵，途中不停抬槍，射擊衝向下一個掩體的士兵。
周圍上演著同樣場景。
雙方一逃一追，向靜謐之森深入，地麵不斷躺下屍體。
慢慢的，達姆察覺有一點和自己預想不同。
入眼全是血肉模糊的屍體，甚至為快速追擊，被迫走直線，踩著屍體過去。
他並不太感覺惶恐，和不適。
原因麼，達姆不清楚，此刻也沒空閒思索。
槍聲仍在持續，地麵的屍體依然增加，森林裡清新的空氣，逐漸被血腥味替代。
追了約摸三百米，達姆停住腳步，扭頭環顧四周。
同伴們都和自己一樣，站在原地放下槍。
子彈打光了。
“一團二團補充彈藥，三團原地休整十分鐘，然後收拾完屍體再跟上！”
穿著叢林迷彩服的二旅旅長，走來下達命令。
達姆隸屬三團，和同班九名士兵，靠著旁邊的樹乾坐下。
沒人出聲，隻有粗重喘息。
“達姆，還好嗎？”同伴挪著屁股靠過來。
望著忙碌領取彈夾、手榴彈、煙霧彈的一團二團士兵，達姆小聲說：“你呢？”
說完，他忽然想起，兩人的對話似乎不久前發生過。
感覺有趣，他赫赫笑了幾下，把同伴笑的莫名其妙。
“沒道理害怕的。”達姆臉上的笑容有些誇張，嘴角咧的很開，“死人嘛，我們看的夠多了。
至於死狀……貴族老爺折騰屍體，可比子彈厲害多了。”
是這樣的。
靠著旁邊樹的士兵聽到這話，讚同點頭。
休息好，他們趕緊起身，把拉古軍的屍體搬到一塊疊放，滾在灌木叢的眼珠，掛在樹枝的斷手斷腿，也儘量找齊。
做完一切，一旅的士兵也支援過來，剩下的事情交給他們，達姆和其餘三團士兵補充彈藥物資，隨即向一團二團追去。
……
古爾城外三十公裡處的山林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