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緩緩推移,轉瞬來到第二天清晨。
陽光照耀大地,聚集在空地上,窩在睡袋裡的城民和士兵被一陣雜亂腳步聲擾醒,揉著惺忪的睡眼直起上半身。
意識還處於迷糊,視線本能的環視左右,尋找聲援。
不難找,身邊隻有萊克的軍團。
眾人看見萊克的士兵幾人一組,操作著一個陌生古怪的魔法道具。人群裡的職業者則很清楚,那不是什麼魔法道具,因為壓根沒感知到魔力波動。
那是武器,人類自己製造的,類似魔晶大炮的武器。
隨著萊克士兵的忙碌,炮管緩緩上揚,炮口瞄準方向的儘頭,是納奇王都。
結合三天裡全時播放通告的喇叭,他們似乎明白了什麼,不約而同爬起身,默然遙望遠處的王都,自己的家。
家要沒了。
但能怨恨萊克嗎?
他們很清楚,萊克已經足夠仁慈了,對方沒有任何必要給他們三天時間撤離城市,並且提供水和食物。
“看。”一位父親蹲身抱起孩子,胳膊托著屁股,空著的手指向王都,“最後再看一眼自己的家。”
“唔?以後不能再看了嗎?我們要去很遠的地方?”
父親望著孩子懵懂的眼睛,不知怎麼解釋,指了指王都,一遍又一遍強調:“看。”
張牧待在炮兵陣地的後麵,並不知道人群的心情,當然就算知道也不會在意。
這是戰爭,不是過家家。戰爭可以接受一定程度的善良,但絕不容許過度的善良,否則那會是對自己的殘忍。
“元帥大人,所有榴彈炮已經準備就緒,隨時可以發射。”三軍團長走到張牧身旁稟報。
張牧沒著急下令進攻,麵露微笑問:“你說,諾瓦克為什麼不阻攔平民逃離呢?”
三團長皺眉思索:“諾瓦克是誰?”
“聯軍的元帥。”
“喔。”他麵色恍然,隨後撓撓頭,“不知道。”
張牧望著城牆倒塌的廢墟,又看了眼廢墟後的建築群:“估計是個懦夫。”
“啊?”
“派人去城內問問,諾瓦克在哪。”
敵人會告訴我們嗎?
三軍團長有點懵逼,覺著必定無功而返。
張牧過了會發現他不動彈,回頭一看在發呆:“愣著乾什麼,快去。”
“是!”他被驚醒,連忙轉身跑向大營。
剛跑出兩步,張牧叫住他:“不用了。”
“為什麼?”
“喏,自己來了。”張牧往王都那邊揚了揚下巴。
三軍團長目光看去,一名穿戴鎧甲身型魁梧的男人,拎著布包,踩在碎石上,緩緩往大營走來。
到萊克防線前時,步兵端起槍警惕上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男人麵門。
他腳步停頓,平舉胳膊,展示抓住在手裡布包:“我是來投降的,不是說,投降不殺嗎?”
白布包呈球形,仿佛包裹著瓜果,隻是從底部被紅色液體浸透的布料,和空氣中隱隱飄來的血腥味可以推斷,包在裡麵的東西顯然不可能是什麼瓜果。
幾名士兵互相對視,其中一人抬手指著城民聚集的空地:“投降先去那邊,晚點會有人安排你們住進帳篷。”
副官有些無語,自己這架勢還猜不出來意?
“我要見你們的元帥。”
“胡鬨!元帥是——”
“讓他過來。”張牧的聲音從身後遠遠傳來。
幾名士兵愣了下,回過神後往兩邊退開讓出路,副官沿著路穿過陣地,精神力感知著沿途的士兵,直至來到張牧身前。
張牧瞥了眼他手裡滴著血的布包:“諾瓦克?”
“是。”
“果然是懦夫。
嗯,還挺虛偽。”
副官低頭不語。
張牧意興闌珊的擺了擺手:“自己處理吧。”
“感謝您。”副官的感激不似作偽,端正姿勢行了騎士禮,扭頭沿著原路出了陣地,往遠處的樹林走去。
三軍團長望望副官漸行漸遠的背影,又看看沉默的張牧:“元帥大人,我們什麼時候攻城?”
“攻城就是給他看的,人都沒了,還攻毛的城,炮彈不要金幣造嗎?”
“哦。”半懂不懂的點點頭,三軍團長腦海又冒出疑問,“元帥大人,您說他……懦夫和虛偽,是什麼意思?”
“字麵意思。”
說完,張牧見他仍舊一臉茫然,耐心解釋起來:“他自殺不是無懼死亡,而是不敢麵對城破的結局,麵對王國覆滅的現實,所以我說他懦夫。
至於虛偽,他自殺前應該交代過副官,把人頭交給我任憑處置,隻求我彆傷害納奇的子民。
嗬,早乾嘛去了?
陰我的時候不想著王都子民會被報複,失敗後想起來了?裝給誰看呢?”
三軍團長似有所悟,過了會又問:“對啊,他裝給誰看?”
“還能是誰,自己唄。”張牧雙手背到身後,冷笑望著王都,“我是納奇的英雄,為了子民的安全甘願放棄抵抗獻出生命,我已經儘力了。
哼,擱那自我感動呢。”
大概是理解了,三軍團長點點頭:“連自己都騙,確實挺虛偽的。”
“聯軍投的投,逃的逃,就剩他留下來堅持抵抗,原本還算佩服他的。”張牧搖搖頭,喚出‘世界’光門,一邊往裡走,一邊交代道,“城就彆轟了,不然還得費勁把這些城民遷移到其它地方。
你們消滅敵軍殘存力量後,就放他們回去吧,士兵得嚴加看管一段時間,雖然他們鬨不出多大亂子,但要真折騰,還是挺煩人的。”
話音落下,張牧走進光門,三軍團長站直脊背,向從兩側往中間收縮的光門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