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們看清了現實。
王的神佑身份不容冒犯,即便王做錯,沒人敢,也做不到向王施以懲罰。
但王儲就不同了。
精靈族目前有兩位王儲,死去一個不會動搖王室根本,何況王本就決定犧牲其中一位。
既然必定要死一個王儲,理當是惹出災禍的那個。
經安娜誘導,精靈們的滿腔怒火找到了宣泄口,在兩名巔峰高階職業者的率領下,邁著堅定的步伐,第二次來到芙蕾德莉卡的寢宮門前。
精靈們明白,擅自審判王儲的罪名,堪比叛逆作亂。
所以任何人都不可以退縮,大夥必須團結,以抵製事後王的追責。
來到門前,精靈們遵循該準則,沒人龜所在後,全都往前擁擠,保證自己的相貌被王儲的貼身護衛牢記。
兩名領頭並肩往前,抬手敲門——儘管此行目的在懲治王儲,但最基本的規矩依然得遵守,畢竟他們舉起的大旗是“判決禍首”,而非背叛精靈王。
當然,如果芙蕾德莉卡拒不開門,他們也不介意破門而入。
天騎士認為芙蕾德莉卡大概率選擇閉門不見,妄圖拖延時間,等待王趕來解圍。
為避免這一幕的發生,敲門後他壓根不等芙蕾德莉卡回應,抬手就要轟碎門。
然而事情的後續出乎意料,他剛握緊拳頭,宮門就往裡麵打開,芙蕾德莉卡在前,薩爾達裡和愛麗落後一個身位,三人一同走出。
芙蕾德莉卡雙手背在後背,麵容無悲無喜,目光掃視台階下的族人。
“我從你們的表情裡,看見了毫不遮掩的憤怒,唔,好像還帶著一點怨恨,打算對我做什麼?”
如此從容的應對,讓領頭的天騎士和魔導師有些猶疑起來。
芙蕾德莉卡殿下似乎預料到我們會來?
兩人對視一眼,眼神互相詢問。
真實或者偽裝?
略微思考,兩人同時做出判斷,後者。
如果是前者,芙蕾德莉卡確實預知到族人們今天會來,肯定提前通知王,怎會獨自麵對來勢洶洶的族人?
何等的虛偽!
他們回憶起昨天,明明是招致災難的罪人,芙蕾德莉卡卻佯裝寬容饒恕了堵門的族人們,與今日多麼相似,不如說完全一致。
受夠了!
兩人的眼裡噴湧怒意。
“芙蕾德莉卡殿下,您似乎已經明白了我們的來意。”
“你想太多了,我不明白。”
天騎士語塞,回過神麵露暴躁:“我們希望您為自己的過錯負責。”
“嗯?”芙蕾德莉卡歪著腦袋,笑了笑,“我做錯了什麼?”
魔導師往前一步,抬手伸出食指,指著她的臉:“殿下,您的裝傻沒有意義,另外,我們所說不是請求,是要求!”
“膽敢不敬王儲!”薩爾達裡握住腰間長劍的劍柄準備拔劍,卻被芙蕾德莉卡阻止。
她揮手示意愛麗和薩爾達裡退後:“儘管我還是不明白你們所謂的過錯是指什麼,但,他們應該無關。”
天氣瞥了眼兩人:“是的。”
芙蕾德莉卡又掃了一遍族人們的神色,相似的怨恨與怒氣交織,仿佛試圖用眼神殺死仇敵。
“看來,我必須跟你們走了。”
在場精靈沉默以對,看似並未回答,但從他們的生冷表情看,顯然已經給出答案。
“薩爾達裡,愛麗。”
“在。”
“你們回去吧。”
兩人很想陪同殿下,或者見證殿下生命的最後一刻,隻是芙蕾德莉卡一旦逝世,失去保護的兩人,有可能被陷入瘋狂的族人們迫害。
他們身負使命,得活著。
芙蕾德莉卡緩緩走下台階,正麵的族人們本能往左右退開,硬是在擁擠的人群中,擠出一條一人寬的過道。
走了幾步,她疑惑回頭,望著站在原地的天騎士和魔導師:“發呆乾嘛,走啊?
不是要去生命樹嗎?”
她真知道我們的目的?!
天騎士迷惑不已。來寢宮之前,安娜有意無意說了句“自己去麵見王,商談要事”,暗示她去牽製王,你們速度儘量快點。
他想著自己隻要不浪費時間,王察覺之前足以獻祭芙蕾德莉卡。
可現在看,芙蕾德莉卡對族人的發難,明顯有所預料,那安娜長老的舉動有什麼意義?
另外,殿下為什麼不……
天騎士的思索尚未結束,喪失理智的族人們已然圍攏著芙蕾德莉卡,往生命樹湧去。
他和魔導師再次對視。
“你覺得……”
“來不及了。”魔導師搖搖頭,看著遠去的族人們,咬了咬牙,“無論殿下是否被冤枉,都必須得死!”
天騎士低頭沉思。是的,殿下不死,死的就是他們。
率領隊伍的是他們,敲響宮門的是他們,質問王儲的依舊是他們,族人全程一言不發,雖然他們的確沒必要開口,但也確實在無意中定義了自己的旁觀者身份。
這時候說出猜測,芙蕾德莉卡殿下或許被栽贓,族人們是安全了,畢竟什麼都沒做,可兩人的下場就……
他倆默契的合上嘴,將湧起的困惑埋藏在心底,隨後追向族人。
薩爾達裡和愛麗遙望被人群淹沒的殿下背影。
“愛麗,我們也該出發了。”
“嗯。”愛麗抹了抹眼角,“走!”
…………
格澤盤腿坐在生命樹下,雙眼微合。
過了幾分鐘,他猛然睜開眼,起身眺望遠處樹林:“精彩戲碼要上演了。”
樹林裡傳出嘈雜的動靜,有腳掌踩碎枯葉的脆響,伴隨著幾聲謾罵、惡毒的詛咒,以及催促加快步伐的嗬斥。
很快,人群走出林木的邊緣,全部是尖耳的精靈,最顯眼的,是走在前方的芙蕾德莉卡。
“嗬嗬。”格澤望著他們,輕笑充滿譏諷,“曾經的大陸最強種族,霸主王冠的擁有者,竟然淪落到這種地步。
被神明碾碎了勇氣,折斷了脊背,嗬,連神明降罪的胡謅都信,真是悲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