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費舍爾一邊細致地檢查起了芭菲的身體,一邊思考起了這個問題,身後的瓦倫蒂娜等了好一會,都沒看見海迪琳回來,便對著費舍爾開口問道,
“你已經完成了嗎,我看你一直在思考著什麼事情。”
“嗯,大部分的記錄已經完成了,接下來詢問一些關於羊人種聚落的問題就好了。”
瓦倫蒂娜歪著頭看著在書本上塗塗寫寫的費舍爾,忽然開口問道,
“我有些好奇,你研究這些亞人種到底是為了什麼呢?我聽聞西大陸對於亞人種並不算友善,在學術界當然也沿襲了這樣的態度...和巴爾紮克想要發現霜雪梧桐樹回去為自己的家族而去研究亞人種不同,你又是為了什麼去研究亞人種呢?”
“...當然是因為興趣。”
費舍爾一臉平靜地扯謊,讓身後的瓦倫蒂娜不由得翻了一個白眼,
“假話...或者說,不完全是真話。你雖然對於亞人種比較友善,但研究他們明顯帶有功利性色彩,要麼是為了她們的身體,要麼就是為了...啾!”
瓦倫蒂娜說著說著便不受控製地打了一個噴嚏,她愣了一秒鐘,臉上原本被凍得紅彤彤的小臉顏色加深了一度,隨後才低了一點頭,連聲音都小聲了一點,
“要麼,就是因為其他的...我不知道的目的。”
眼前的巨大羊人種芭菲在聽到費舍爾的研究是為了“身體”之後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些,但不知道為什麼,眼前的男人總是給她一種十分親切的感覺,讓她不舍得懷疑費舍爾的目的,想要反駁起瓦倫蒂娜的話語,直到她想起瓦倫蒂娜是自己的老板時,她才理智地閉上了嘴巴一言不發。
費舍爾的身上有加強過的北境物種親和】,除了鳳凰種之外的亞人種都會提高一定程度的親和能力。
費舍爾不置可否,此時此刻他已經感覺到了懷中亞人娘補完手冊的溫度逐漸升高了不少,似乎象征著他對於羊人種的研究進度到達了一個新的階段,他回頭看著瓦倫蒂娜,第一次覺得她有些吵鬨,於是便麵無表情地承認道,
“我是為了她們的身體。”
瓦倫蒂娜被嚇得愣在原地,似乎想要推著自己的輪椅往後退一點距離,但那隻被衣服包裹的企鵝胖手卻怎麼都摸不到旁邊的搖杆,剛剛摸到時,身後的大門卻忽然打開了,露出了端著兩杯冒著熱氣的杯子的海迪琳。
她換了一身禦寒衣物,喘息了一口氣隨後才有些疑惑地掃了一眼房間內的情況,
“怎麼了,怎麼感覺氣氛不太對勁...對了,我帶了熱茶來給你們,暖暖胃?”
“你...怎麼去這麼久?”
“哎,我?我去泡了一點熱茶,順帶剛才船長還叫我給大小姐傳一個消息,說是我們去彌亞的消息被家族的人告知了彌亞軍方,他們此時正要過來護送我們入境。這段時間彌亞在封禁港口,如果沒他們帶隊肯定是進不去的,船長讓我來問一問你的意見。”
瓦倫蒂娜沒再接著推搖杆,瞥了一眼那重新扭過頭去做研究的費舍爾,抿了抿嘴唇,隨後才看向海迪琳推測道,
“因為那塊臻冰?薩丁女國肯定知道了臻冰的去向,小國的難就難在這裡,薩丁女國取得了臻冰能光明正大地宣布自己霜鳳凰信仰的正統,而彌亞卻不可以。無妨,讓他們帶我們進入彌亞國度吧,我去和船長說,順帶和家裡傳傳話...”
瓦倫蒂娜又看向那隻留一個背影的費舍爾,話語在口中醞釀了一會才說道,
“那費舍爾先生就在這裡暫時進行研究吧,我就先回去了。”
“好的。”
費舍爾點了點頭作為回應,等了一兩秒之後房門關閉,他才鬆了一口氣地站起身子來,結果身後又傳來海迪琳那帶著笑意的聲音,
“剛才大小姐讓你覺得麻煩了?”
“你沒走?”
剛才費舍爾還以為海迪琳要送瓦倫蒂娜一起離開,卻沒想到她還待在房間裡,他回頭看去,海迪琳將手中餘下的那一杯熱茶放到了他的手中,對著他眨了眨眼,
“我也沒說我走了啊...啊,難道說你已經將我和大小姐都一起放進麻煩的範疇了嗎?”
費舍爾接過了她遞過來的熱茶,沒有喝,反倒是將熱茶遞給了身後坐著的芭菲,讓她受寵若驚地推辭起來,對於她這種底層搬運的工人而言,沒想到這位先生直接將熱茶給了自己,讓她怎麼都不敢接受。
“這裡很冷,你待了這麼久就喝了暖暖身子吧,我一會還會下去,現在也不覺得冷。”
“...謝謝。”
芭菲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笑眯眯的海迪琳,等到海迪琳點頭之後,她才將費舍爾手中的熱茶接了過去抿了一口,發現味道比想象中的要好喝許多之後才又一大口將杯中的全部茶液都喝了個大半。
“費舍爾先生真是溫柔呢,我果然更喜歡你了...沒關係的,之後想喝我再給你泡好了,我珍藏了很多這樣的茶葉。費舍爾先生你還沒回答我呢,剛才大小姐讓你覺得麻煩了嗎?”
“麻煩?你是指什麼?”
“嗯,比如今天早上安排芭菲來讓你研究,預防你對亞人種女士動手?或者在你研究的時候東問西問,打擾你的工作?或者說,嘴巴很硬,明明冷得不行卻怎麼都不肯走?”
“...這可是你說的。”
“......”
海迪琳笑眯眯的臉上霎時間便出現了一條條極其明顯的青筋,仿佛是在昭示著她的惱怒一樣,明顯自己完全說對了,他卻懶得承認自己是這樣認為的。
真是一個壞男人呢,對於不喜歡的女性你就這麼樂得個清淨嗎?
海迪琳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歎了一口氣地說道,
“嘛,真是一個十足的壞男人的,怪不得會被尹麗莎白女王陛下通緝至此,讓她魂牽夢繞。不過今天我可不是為了和你調情才說這些的哦,在之前你拒絕我的那個晚上我便已經放棄了,所以大可放心好了,不用這樣戒備。”
芭菲眨了眨眼,默默地抿了一口茶,卻一句話都不敢說。
“費舍爾先生,你知道嗎,一個人若是天生落得殘疾,那麼那殘缺的傷痛便會深入骨髓一般地鑽入那個人的內心深處,如影隨形一般地一輩子擺脫不掉。在離她距離很遠的時候,類似於巴爾紮克與菲莉絲他們便感受不到這樣的細節,可你不同,費舍爾先生。”
“赫爾多爾臨死之前讓大小姐相信你,即使她再不怎麼承認,她還是不可避免地對你產生了一點信任。對於大小姐這樣殘缺的人而言,信任既是賜福也是詛咒。因為殘疾,她既有著超越常人的堅強又有著最敏感的脆弱;因為殘疾,她既有著傲人的自信又有著最顯眼的自卑。”
“我並不明白你想要獲得瓦倫蒂娜大小姐的信任以達成什麼目的,但作為陪伴她很久的仆人還是姑且給你一個忠告:給了她可以信任的信號就一定要堅持到底,不然就趁現在,果斷果決地遠離她,保持距離。”
海迪琳抱住了自己的胸口,靠在了房間的門口,看著外麵的風雪,有些嘲諷地說道,
“如果你是一個純粹的壞男人我就不會和你說這些了,因為真正的壞男人那天晚上就應該和我上床去了...但是啊,費舍爾先生,半壞不壞的男人才是最壞最壞的人了,尤其是對於大小姐而言更是如此。”
說這句話之後,房間之中霎時間安靜了下來,費舍爾盯著海迪琳那放空的眼神,不知道到底在想一些什麼,但下一秒,海迪琳那平靜的眼神瞬間就被笑容所覆蓋,重新變成了笑眯眯的樣子,
“阿拉,我是不是說得太多了?你們研究完了嗎,介意我現在用一支煙嗎?”
她豎了豎自己手中盒裝的北境香煙,隨後沒等費舍爾做出回應便摩擦著火柴點燃了手中的女士香煙,香煙被點燃的部分宛如一個巨大的火柱,輾轉吞噬地將煙草點燃,焚燒出了飄渺的白色霧氣來,一如剛才她口中說的話語那般意義不明。
研究沒有繼續,隻剩霧氣在空中逸散,將海迪琳靠在窗邊的表情襯托得模湖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