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三確認之後,看到鉤吻如此篤定,費舍爾也隻好緩慢地起身,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沙子,
“行,那我真的走了。”
“去吧去吧,我這裡沒事的...”
費舍爾猶豫片刻之後還是牽起了駱駝,隨後一邊轉身離開了鉤吻所坐的地方,一邊對著他擺了擺手,朝著逐漸深沉下來的月色中的另外一個方向而去,很快就無聲地消失在了夕陽婉約的遠方去了。
鉤吻微笑著看著他越來越遠,直到完全看不見之後這才扭頭看向安靜下來的海麵。
夕陽緩慢消失,星辰如同背景一樣點綴了天空,月亮再度升起,在微漾的海麵上打出了波光。
但鉤吻卻依舊沒有其他任何動作,隻安靜地看著海麵。
直到費舍爾離開之後又過了好幾個小時,從夕陽完全直到萬籟俱寂唯獨海浪的午夜,他卻依舊保持著麵朝海洋盤坐的動作。
直到某一刻某一秒,他才終於長出了一口氣,整個人才好像活過來一樣扭動了一下自己的身子,緊接著他的手伸入了自己的袍子中摸索了一下,很快取出了一個微彎的、散發著光芒的號角。
這個號角正是昨天從蛇人處得到的那個,他們用來聯係索羅巴托天使的號角。
鉤吻掂量了一下這個號角的重量,緊接著毫無猶豫地將那號角對準了自己的嘴巴,深吸了一口氣之後,用力地吹響了手中的聖物號角,
“嗚!嗚!嗚!”
吹奏的號角好像沒有任何聲響,但那個號角卻猛地顫動起來,好像是在向天空奏響隻有某些存在才能知道的聲音。
“嗚!
嗚!
嗚!
”
隨著號角的顫動越來越劇烈,鉤吻也終於將漫長的一口氣給送完,隨後便輕輕地將那號角扔在了旁邊的沙地上。
他保持著盤坐,迎著微微起伏的海浪,他似乎正在等待著什麼。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好像是過了一刻鐘,也好像是過了一個小時,總之,在眼前海浪的拍打聲下,上方原本明朗的夜空忽而突兀地彙聚起了幽暗的雲朵。
周遭地麵上的沙粒也好似擺脫了重力地束縛向上漂浮而起約一分米左右,很快吸引了鉤吻的目光。
他沒有其餘動作,抬頭看向半空,隻見從那雲層之中緩慢地落下了一位身形中等、一頭橙黃色短發、身著一身白袍的中性天使。那天使的背後憑空生出一對深灰色的虛幻翅膀,頭上一個橢圓形的光芒正在不斷旋轉,好似將此時此地的天地都濃縮於其一點一樣。
他的臉上掛著與其餘天使沒什麼分彆的澹漠,但當他緩慢地落下到沙灘上的前方且看見了此地空空如也唯剩一個盤坐在地上的鯨人種時,他的眉頭也不禁稍稍皺起,產生了一抹極其明顯的波動。
而當那天空上終於出現那位天使時,在原地盤坐許久的鉤吻臉上也終於流露出了更多的愉悅和輕鬆來。他好像終於鬆了一口氣,也像是在一場艱難的手術開始前的興奮。
“幸會,索羅巴托天使。”
停頓片刻,下方的鉤吻微笑著看向了天空上的天使,緊接著他頗有禮貌地打了一個招呼。
聞言的索羅巴托挑了挑眉毛,他沒有理會打招呼的鉤吻,同時,他十五階位接近十六階位的氣息很快一掃過這片區域,隨後他很快就發現,這裡的蛇人、奴隸、材料、廢品聖物與他留下的半成品此刻全部都消失不見!
他的內心隱隱升起了一點惱怒的感覺,因而此刻頭上的光環也開始泛起危險的紅色光芒來。
索羅巴托的目光很快就集中在了這一片區域中唯一的一個生命體上,他的氣息投射而下,帶著神話種的壓力從天上傾瀉而下,他問道,
“你是?”
“啊,我啊...”
鉤吻聞言拍了拍手,隨後慢悠悠地站起身子來,將身上沾惹的沙粒同樣抖落了一些,
“不知道在第三天的索羅巴托天使大人有沒有聽說過最近聖域曾經有一位鯨人被抓住,之前他和那群轉移之人一起被擬罪,所以不得已為幾位天使長大人跑起了腿呢?”
索羅巴托眯起了眼睛,很快就想到了對應的人,
“哦,和那群轉移之人在一起的鯨人...所以,你的意思是,這裡的東西全部都消失不見、蛇人也不見蹤影和你以及那群轉移之人有關係?”
“不,隻是和我有關係而已。”
“和你?”
“不知道索羅巴托大人是否還記得六個半月前海洋裡的事情?”
鉤吻的語氣依舊溫和,身後碩大的鯨魚尾巴微微搖晃起來,在沙地上劃出了一個淺淺的半圓。
而在鉤吻的提醒下,索羅巴托的童孔微微一動,就連頭上光環也閃爍起了猩紅的光彩,他冷笑一聲,說道,
“六個月前...哦,你是說先前我在海裡鍛造聖物的時候跑出來的那個女神經病鯨人?她不是被我打了個半死然後落到海溝裡去了嗎?怎麼,原來你是來尋仇的?”
“原來索羅巴托天使大人還記得啊...不過實話說,的確是這樣,我是來尋仇的。”
索羅巴托看著下方的鉤吻,隨後好像想到了什麼,他“啊”了一聲,隨後說道,
“原來是這樣,我知道了。我是司掌刑罰的第三天的天使,所以你從一開始擅闖聖域就是為了被第二天的天使抓住的,因為審判的地方在第三天,這樣你才能見到我。因為我在凡塵活動的據點你並不知道,所以才想著直接來聖域找我的...
“這麼說來,那群轉移之人實際上是壞了你的事情了。那群轉移之人此刻正好出現在聖域,所以你也被連累,從而沒有被第三天審判,而是直接被帶到了第七天接受七位天使長的審判,對吧?”
“你說的沒錯。”
鉤吻苦笑著點了點頭,實際上也的確如此,他兜兜轉轉了這麼一大圈完全是因為費舍爾和唐澤明日香這兩個突然出現的變數。
猜測得到肯定的索羅巴托直接被逗笑了,他上下掃視了一眼眼前的鉤吻,隨後嗤笑道,
“但是,我想請問一下,你隻有十四階位,連神話階位都沒到,這裡沒有彆人了,你即使此刻與我麵對都毫無勝算,你怎麼敢跑到聖域被抓住,想要以審判的時刻見到我的?你失了智嗎?覺得見到我你就能尋仇?那個神經病女鯨人是個沒智商的家夥,你這個過來尋仇的也沒腦子?還是說,你們鯨人種都是這個尿性?”
隨著他戲謔的話語,他頭上光環其中的猩紅之色越來越厚重,連帶著整個海洋都隱隱地泛起了一道道有形的風卷,四周的風越來越急,如同一道道刀刃一樣在沙灘地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跡。
鉤吻身上的衣服也被風刮得狂亂,在他身後如同翩翩的蝴蝶翅膀一樣舞動不止。
但他本身卻依舊巋然不動,他隻是也有些無奈地一笑,
“被你打成重傷的鯨人種叫做玄參】,你當時在海洋裡鍛造聖物動靜的確很大,就像是把海底的生靈架在火上烤一樣,不過大抵離我們居住的地方太遠,她應該是感受不到的吧?也許隻是因為你吵到她睡覺了?也可能是因為她出去回來玩的時候看你不爽所以才動的手,這誰能知道...”
隻是同時同刻,他的手中,一柄薄如蟬翼的黃金之刃緩慢地被他纖長的手指給攥住。
迎著遠處神話種掀起的狂風,他將那更像是手術刀而並非武器的黃金之刃對準了那天空上的索羅巴托,因為對方身形的遮蓋,月光無法抵達鉤吻的臉龐,因而將他此刻帶著溫和笑容的臉龐打出了令人恐怖的陰影。
“不過不管什麼原因,玄參都被你這位天使打成了重傷,到現在都還躺在海溝裡麵養傷。她嘴巴很硬,打輸了就是打輸了,就算打碎了牙齒往肚子裡咽也不會說半點不服。但很不恰巧的是,她青梅竹馬、早早結婚的丈夫卻不是這樣的人。他比較小肚雞腸、睚眥必報,所以才會偷偷瞞著她過來尋仇...”
鉤吻的笑容一點點澹去,直到最後那溫和完全變作了一道刻骨的陰冷,和遠處狂躁的風卷顯得針鋒相對起來。
他隻是說道,
“她的丈夫叫做鉤吻,是一個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