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聖域之中,聽著那邊唐澤明日香帶著哭腔和笑意的聲音傳來,費舍爾沉默著、不自覺地就將臉龐從樞機的位置那邊抽離了一些距離。
他一時之間有些怔愣,許久不曾眨動的眼中閃過一些意味不明的光彩。
他隻是覺得,或許此刻,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氣的唐澤明日香並不知道,她所立下的這份誓言到底有多麼沉重;她也並不知道,費舍爾到底是從什麼時間點穿越回來到這裡的。
或許就連費舍爾自己都不能確定,他隻能給出一個大概模湖的範圍。
他估算,保底八千年,或許更久遠一些,九千年,也或許有...
一萬年。
要知道,即使是費舍爾現在自己也才活了三十歲,所以以人類貧瘠的壽命視角與想象看來,那樣的時間刻度太過於漫長以至於模湖到無法有一個相應的概念。
如果唐澤明日香到費舍爾生活的時代已經有一萬歲了,這樣說不會有任何一個人有具體的概念,隻會覺得那應該會很長吧。
但如果說,唐澤明日香已經一百歲了,那麼浮現在你腦海裡的一定是一個顫顫巍巍、牙齒掉光、滿臉皺紋的滄桑老人。
而那時,唐澤明日香已經度過了一百個這樣滄桑老人的一生...
所以此刻,費舍爾一直在思考的是,這對於唐澤明日香而言,到底是一個誓言,還是一個詛咒?
就因為自己現在輕描澹寫地對她提出的“未來的道路再交彙”說一句“好”,然後自己拍拍屁股走人,就要留她這樣傻傻地、一廂情願地在這裡等一萬年...
並不是擔心對方可能會老死什麼的,因為從厄爾溫德的口中費舍爾得知,命運卿這位切切實實的一代目轉移之人是從很久之前就開始冒充魔法卿的,轉移之人們似乎都有某種方法或者說特性能活很久很久,甚至壓根不會老死。
所以,費舍爾此刻擔憂的隻是那名為“漫長歲月”的牢籠,他並不想要因為對方的稚嫩和熱血立下如此狠毒她卻不自知的諾言。
猶豫再三,即使是那樣貪婪的費舍爾此刻也有所收斂,他慢慢地靠近了那邊正在等待他答複的樞機,對著唐澤明日香輕聲開口說道,
“...明日香,答應我,無論如何都要找到回家的道路,哪怕在你追尋到答桉之後,依舊沒有等到我們的道路交彙。”
“哎?為什麼...是因為...是因為赫來爾天使嗎?所以...費舍爾老師才要拒絕我...”
原來,唐澤明日香將費舍爾的這句忠告當做了某種意義上的拒絕,所以此刻她原就帶著哭腔的話語就更是顯得低落起來。
費舍爾突然覺得,如果自己真的是那樣專一的男人就好了。
隻可惜他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並不是。
於是,他搖了搖頭,對著唐澤明日香解釋道,
“不,明日香。因為你並不知道,我們道路再次交彙的時候那會是多久之後。如果是一年十年恐怕你還能忍受,可如果是一百年、一千年或者是一萬年呢?
“明日香,我不希望我們師生彼此珍重的感情變為一份詛咒,我真誠地希望你能得到解脫,變得越來越好。我發誓,我一定會拚儘一切地找尋你,哪怕最後找到的隻是你離開這個世界的消息,我也會心安...”
那邊停頓了片刻,然後,她軟軟糯糯的聲音又傳來了,
“...也就是說,費舍爾老師沒有拒絕我,對嗎?”
費舍爾無奈地笑了笑,他如何分辨不出對方停頓片刻之後的話語其實是一個玩笑呢,他隻是再次呼喚對方的名字,試圖將話題給拽回來,
“明日香...”
“好啦好啦,我知道的,費舍爾老師...”
那邊,費舍爾聽見了她破涕為笑的聲音,緊接著,她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我答應你,費舍爾老師,我會照顧好我自己的,而且這段時間我也會試圖去找尋其它的我回家的道路。如果...我是說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在我們的路途交彙之前我就找到了回家的路。那麼,我會遵照費舍爾老師的囑咐回家去的...哎,話說,為什麼費舍爾老師突然就開始叫我的...名字了,我一點準備都沒有...”
“...因為先前我發現瑪格麗特叫你名字的時候你有點害羞,我猜測,你那邊叫名字的習慣應該和卡度人差不多,隻有關係近的人才能彼此稱呼名字...瑪格麗特辜負了你稱呼的名字,至少我作為替代...”
“才不是替代。”
費舍爾的話語還沒說完,那邊唐澤明日香的小小都囔聲便傳了過來。
明明聲音似那樣小,可在費舍爾聽來又是那樣清晰。他猜測唐澤明日香應該離傳話的樞機很近,所以才會產生這樣的效果。
而事實也正如他所猜測的那樣,此刻的唐澤明日香正將自己的半張小臉貼在樞機上,隻不過因為那動人的、從臉頰一路蔓延到耳根的粉紅色而染上了一抹溫熱。
脫離了先前不顧一切的哭泣,原來僅僅是說出這樣一句話就能讓她臉紅。
隻可惜,費舍爾看不見此刻唐澤明日香手指小足全部都害羞得蜷縮的模樣,隻能通過她緊緊包裹自己的內斂與稚嫩察覺到從中透露出來的灼熱...
“費...”
那邊唐澤明日香顫顫巍巍的話語尚未出口,費舍爾也尚未品嘗到那誘人的羞澀的滋味..,
但此刻,他們耳邊同時響起了米迦勒那毫無起伏、好像完全沒有感情的聲音,
“聊完了沒有,還有多久?”
“米米米米迦勒天使?!你...你一直在聽嗎?”
“...不然呢,大衛是我造的,樞機是我組裝的,米哈尹爾的眼睛是我換的,理所應當我什麼都能聽見。你對此有什麼意見嗎,轉移之人?”
“哎...不...我...那個...”
費舍爾絲毫不意外,倒是那邊唐澤明日香都快要變成燒水壺了,嘴巴哆嗦個不停,像是被震驚到打結了一樣。
在唐澤明日香費勁地組織語言的時候,還是費舍爾開口幫她解了圍,
“我們很快就說完,米迦勒天使長。”
“你最好快點,加百列正在趕回來的路上了。”
“好。”
米迦勒的聲音戛然而止,費舍爾甚至懷疑他和米哈尹爾聊天的時候也是這樣,裝作掛斷了電話,實際上還在後台偷偷摸摸地聽那邊的動靜。
“好了,明日香,還有什麼話要說的嗎?”
“哎哎...我...我沒什麼要說的...就是...就是想提前和費舍爾老師打一個預防針!”
唐澤明日香太害羞了,所以需要提高自己的音調來增強自己的勇氣。